对于中年一辈来说，孩子，永远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看着顾哲话里有话的样子，徐兆的心里头，也变得热络了起来。
这可是顾哲啊！
在国际服都能乱杀的年轻人！
现在江州高校个个都把顾哲当成宝来供着宠着！
要是他帮帮忙协调的话，还真说不定有机会！
徐兆搓着手：“那个，顾哲啊，你也别跟徐叔叔卖关子了。你这么说，是有路子？”
顾哲笑了笑：“徐叔叔，去江州读书，是有办法解决的。不过，如果只让您孩子一个人去江州的话，您能放心的下吗？”
徐兆的眼神有些黯然了。
是啊。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果后勤和陪伴跟不上的话，就算孩子获得了去江州的入学资格，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在徐兆的心中，却又痒痒的，有些不甘心。
如果真的可以实现的话，谁不想把自家孩子送去更好、更发达的地方发展呢？
看着徐兆有些矛盾的样子，顾哲对顾建军说道：“爸，你跟徐叔叔说一说，你现在在做的工作吧。”
顾建军清了清嗓子，满面红光地对徐兆讲起了他现在在基金会的工作。
简单来说，那就是工作压力小、时间相对自由、待遇非常不错、晋升空间也很广阔、收入即便放在江州这样高消费的地方，也算是非常可观的。
“怎么样？老徐？以我的亲身经历来说，我们文职转到这个工作，可以说是专业对口、压力不大，正好现在很缺人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徐兆兴奋了。
是啊。
现在顾哲的极客网、哲诺科技公司都是一路扶摇直上。
听说，这极客网背后，甚至还有着官方的背书在！连何东何局座都经常露露脸，帮顾哲宣传宣传极客网。
这里的稳定性当真比不上安阳半死不活的改制企业吗？
真不见得！
再加上，顾哲这孩子重感情。
自己之前也没逼得顾建军多紧，当时还是他把顾建军从车祸现场送到医院的，说是顾建军半个救命恩人都不过分。
在顾哲这边跟着顾建军混，怎么样都不会混的太差吧？
有些心思一旦产生，可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看着徐兆已经飞到几百公里之外的江州的眼神，丁凯在心中暗道一声卧了个大槽。
“哎，等一下，这，这不对吧？”
我上门请你老爹出山，你反手给我手底下的人挖走了？
半年前辞了一个顾建军，年末再走一个徐兆。
自己明年工作评估的时候，怕是可以一起跟着滚蛋了。
接下来，徐兆和顾建军两个老伙计迫不及待地聊起了在江州的生活、极客基金会的工作，旁边的丁凯，倒是成了个外人，连句嘴都插不上了。
丁凯有些崩溃了。
他就没碰上过这样的事情！
明明是他来挖顾建军重新出山的，结果人家压根儿没这意思，还当面把他的墙角给撬走了！
已经麻了的丁凯摆烂地说道：“老顾、老徐啊，看你们这样，今天是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先走了。”
顾哲笑容满面，礼数周到：“哎呀，丁叔叔，我送送您！”
丁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哲连推带扶的，送到了小平房留下的车旁边。
还贴心的，把丁凯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全给他拎了回来。
看着处事老练，让他挑不出任何一丁点毛病的顾哲，丁凯苦笑一声。
在名利场上沉浮了二三十年的丁凯，如何看不出来，顾哲今天的所有行为，其实都是在给他老爸出气呢。
“唉，老顾真是好福气，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儿子啊！”
顾哲笑了笑，把丁凯拎来的礼品一一放回到车的后备箱里，说道：“我爸我妈呢，性格都是忠厚老实的人，都是好人。但是在现在这个世界，好人，却不一定能有好报，反而经常处处碰壁、处处吃亏。”
啪嗒。
顾哲帮丁凯把后备箱用力的合上，依然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我爸啊，他这半辈子吃的亏已经够多了。下半辈子，他该好好享福了。”
本来已经渐渐停下的风雪，这会儿忽然又大了起来。
细碎的雪花从兜帽的缝隙落到丁凯的脖颈间，让他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
眼前的青年明明是笑着的，但丁凯却分明感觉到，这个小自己半辈子的男人，给自己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仿佛自己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一般。
那种通透的目光，仿佛跨过了时间的界限，连接了过去，眺望了未来。
在这漫长的跨度里，自己的出现，就像是一颗沙石一般的渺小。
没有来的，丁凯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之前看过的，王冷冷写的一篇关于顾哲的报道。
【这是一个开启新时代的男人。】
会不会在这个青年人的眼中，自己就是那腐朽的、必将被时间淘汰的旧时代的残党？
或许他的眼神，只是在看一段满是裂纹的枯木。
丁凯原本想要厚着脸皮说一些拉近关系、缓和矛盾的话。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那个，小…顾哲啊，以后如果有空的话，还是常回家乡看看。安阳，还是一个挺美的地方。”
鬼使神差的，丁凯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
顾哲笑了笑：“放心吧。年轻一辈从来不是垮掉的一代，未来，也根本算不上糟糕。”
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说的话，丁凯木讷地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在略显逼仄的街道上，一路远去。
那一抹轿车的黑色，在这漫天的白色雪花中，显得格外显眼。
轮胎在积雪上留下的痕迹，一开始十分扎眼，却也在陆续落下的雪花中，被填补的消失不见。
顾哲一个恍惚之间，那辆车，也已经消失在了老旧的街道上。
雪花阵阵，遮掩了街区原本的样子。
后来的七年里，江州再也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而安阳老街银装素裹的景象，顾哲，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了。
大雪从未消失，落在土壤里，滋养的种子生根发芽，绽放成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