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她才缓缓开口：“你说你见鬼了？”
很显然，面前的小女孩并不信他在说什么，因为此时她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看向他的眼神透露出一股鄙视。
实在是不能怪婉婉不信他，自古以来活人能见到鬼无非就只有三个可能，第一：他已经快死了，见到的不过是幻觉；第二，阴气太重，阳气太弱，鬼也必定是厉鬼;第三，就是阴阳眼，这种人往往是天帝创造出来派往人间捉拿孤魂野鬼的，在古代一般都是国师或者祭司，再不济也是庙里的方丈，但是数量嘛……屈指可数。很显然，前面两种都不是。
所以现在他跟自己说，来了一趟当铺之后有了阴阳眼，这不是碰瓷是什么？再者若是浮生川能有让人获得阴阳眼的本事，天帝怕是早就要失业了。
见她不相信自己，肖劲生也不想与她多纠缠，扭头看向她身后：“你的店主呢？”
“店主去天界复命了，我瞧着也快回来了。”
肖劲生一愣，去天界复命？
本来他有点不想相信真的有神仙，但是此刻自己就在忘川河边，坚定的唯物主义应该早就崩塌了才是。又转念一想，什么人会去天界复命？好像就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此，他怔住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崔九是神仙？”
婉婉听到这句话也很吃惊的样子，不太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很难看出来吗？”
这……确实挺难看出来的。毕竟一个神仙竟然在人家阴曹地府开店，还开的是当铺，更惊奇的是交易对象是死人……这也是他头一次听说神仙干的是这等事。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女孩轻哼了一声：“看什么看？我们店可是有天界的营业执照的正规店，隶属天界管辖。要不是店主为了赎罪，谁会把店置办在这个鬼地方？”
“赎罪，赎什么罪？”
“自然是……”话还没说完，婉婉突然眼前一亮，开心地朝店外跑去：“店主回来啦！”
门外划过一道流光闪过，堪堪划破了结界又自动愈合，落到地上升起了一阵白烟，一袭白衣飘飘然从烟雾中若隐若现。崔九刚刚回来，就被婉婉扑了个满怀。她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如烟雨般的墨瞳看向大厅中央的肖劲生。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她放开女孩，缓缓向他走来。
“你都知道了？你不是刚回来吗？”肖劲生有些吃惊，但是一想到她是神，好像知道他的事情似乎也很合理，于是也不再好奇。
少女示意他坐在天鹅绒椅子上，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婉婉端来了两杯茶放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见肖劲生望着自己，朝他做了个鬼脸。
崔九凝望着他，似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肖劲生被她看得有些许不自在，轻咳了几声，她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下面我说的话，你千万不要惊讶。”
“方才我被天帝召见，本以为是有关当铺营生的事，没想到是你的事情。”
天帝？他一个普通人竟然能被天帝知道？肖劲生皱了皱眉，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继续听了下去。
“按道理来说，浮生川只有过奈何桥的鬼魂才能进入，而你作为一个活人，从现实世界传送到冥界，身上的阳气太过旺盛，被鬼王发现，记了一笔到了天帝那里。”她似乎很是抱歉，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歉意。
“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没有及时掩盖你身上活人的气息。本来普通人误闯进冥界是难以回到人界的，往往就因此没了性命。”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你已经知道了太多三界之内的事情，这已经打破了三界准则，人界的机制在你身上已经彻底被打乱，所以你才会遇到这等诡异的事。”
“以往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但是那个人往往会被突如其来的诡异事件吓死或者吓疯，也就不了了之。侥幸还有意识的，掌管人界的神仙也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听到这，肖劲生已经听出了个大大概概，不由得愤怒了起来。难道就因为自己写了个小说开头，就要去死？或者疯掉？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冰冷：“如果是想要我死的话，门都没有。”
见他生了气，崔九连忙道出了下句：“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
她也站了起来，与他面对面说道：“天帝给了你两个选择，一个便是自我了断。天帝知你肯定是不愿的，便给了你第二个选择——成为渡仙人。”
原来还有第二个选择，他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自己去死，什么都好说。不对，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渡仙人？他眨了眨眼经，又不明所以地问道：“渡仙人又是什么？”
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崔九随即念了个诀，随意地一挥，衣袂翩翩间，一张泛黄的古老卷轴在两人面前徐徐展开，上面画的小人惟妙惟肖，在两人眼前动了起来。
“古时候，仙界与人界大战，人界惨败，天界的帝君为了更好地掌管人界，会赋予几名出类拔萃的人类仙力，被称他们为渡仙人。渡仙人是介于人界与仙界的桥梁，往往会隐匿于人类中，装作普通人。”她每解说一句，卷轴上的画面便会随之展开到相应的画面。“渡仙人往往要做的，就是引渡在人间游荡的亡魂，还有其他与三界相关的事情，都要上报天界。比如谁将会有飞升的迹象，谁又有堕魔的迹象，亦或者有些怨念深重的妖魔鬼怪来人间捣乱，都是他需要摆平的事情。”
说完，崔九又将手一紧，卷轴转眼消失在眼前。她转头看向他，只见身边的少年扯了扯嘴角，眼神依然淡漠，似乎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
说实话，如果真的可以的话，肖劲生只想当个普通人。父母已经不在了，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崔九拧了拧眉，柔荑般的手轻轻地点了点他的手臂：“肖劲生，你怎么想？”少女的嗓音清冷却又柔和，让人生不起气来。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没有了。”她如实回答。
少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