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凰指尖的寒光几乎化作了一道连贯的银弧，快得让人连眨眼都觉得多余。
明明前一瞬还见她手腕轻旋，下一瞬便有血线在某个士兵颈间悄然绽开，动作衔接得如同流水过石，没有半分滞涩。
周围的士兵只觉眼前一花，那抹赤色身影便已掠过眼前，待回过神时，同伴早已捂着脖颈跪倒在地，喉间嗬嗬作响，温热的血沫顺着指缝汩汩涌出，很快便没了声息。
沐九凰的脚步甚至不曾有片刻停顿，身形辗转腾挪间，总能精准地避开兵刃的锋芒，而手中的墨凰则像一道索命的幽魂，每一次起落都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闷哼。
地面上倒下的人越来越密，有的还保持着挥刀的姿态，有的则蜷缩着身躯抽搐，温热的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汇成蜿蜒的溪流，可沐九凰的动作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愈发迅疾，血色衣裙在厮杀中猎猎作响，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颊上，唯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冰的寒星，映着眼前的血色，却没有半分动摇。
“嗬！”
一声沉喝自喉间迸发，沐九凰的身影骤然如离弦之箭般欺近，方才还在掐诀打出一道风刃的士兵，甚至没能看清她的动作，便觉脖颈猛地一紧...
那双看似白嫩纤细的五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与士兵颈间暴起的青筋形成刺目的对比。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在嘈杂的厮杀余音中格外清晰，那士兵的眼睛猛地瞪圆，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便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软软瘫倒，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地面上，再无半分声息。
指尖还残留着骨骼碎裂的触感，沐九凰垂眸扫过脚边堆叠的尸身，从第一个士兵倒下到此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地面上已然横七竖八躺了足有数百人，每一个都是一击毙命，伤口要么在颈间，要么在天灵，干净利落得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直到身边最后一个站着的士兵也轰然倒地，沐九凰才终于暂缓了攻势。
她垂下手，纤细的手腕微微转动，骨节发出细微的酸胀感，连带着肩头也泛起淡淡的疲惫，连续数百次精准发力，即便是她现在的身体有玄气支持，也难免有些吃力。
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被血浸透的裙摆上时，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暗红的血渍像泼洒的墨点，晕染在血色裙裾上，黏腻的触感顺着布料贴在小腿上，带着令人不适的温热。
“太慢了！”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刚才的厮杀里，她刻意压制了体内翻涌的玄气，只凭肉身的速度与力量，配合多年磨砺的暗杀技巧躲避攻击、锁定要害。
可数百人便耗去这般功夫，这样的速度远远不够！
眯眸...
沐九凰指尖在腕间轻轻按揉，酸胀感渐渐舒缓，可那双眸子里的寒意却愈发浓重，她抬眼望向远处仍在涌动的人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里面没有半分倦怠，只有愈发炽烈的战意。
这世间本就是玄气纵横的世界，修为高低决定了太多东西——从抬手间的毁天灭地，到寻常巷陌的立足之地，没人能真正脱离这规则！
就像面前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修为或高或低，但不置可否，若是她在不动用玄气的情况下，仅凭肉身强度，速度和杀人技巧，以一人战万人还是有点扯淡了，这才区区几百人，她就歇菜了，更妄论上万人？
“啧，感觉脸有点疼啊！”
沐九凰抬手按了按脸颊，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哑然失笑，先前还觉得自己肉身淬炼得够扎实了，如今看来，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但这点挫败感不过转瞬即逝...
她向来不是沉湎于短板的人，认清差距反倒是件好事，深吸一口气，她挺直脊背，酸胀的手腕在缓缓转动中渐渐恢复了力道，眼底的淡淡疲惫被一层锐利的光芒取代。
目光重新落向远处仍在集结的士兵，那些人握着兵刃的手在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涌，沐九凰的视线扫过他们惊惧的脸，心里并没什么波澜。
对于保家卫国的将士，她其实并不想赶尽杀绝，先前喊话时，她明明给过机会，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拥护百里玺悦，站在对立面，选择了握紧屠刀，那便没什么可怨的了。
路是自己挑的，哪怕走到尽头是下地狱，也得咬着牙走完不是吗？
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沐九凰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也好，正好借着这些人，看看自己这段时间究竟有没有长进！
玄气在丹田深处蠢蠢欲动，这一次，她没再刻意压制，浓郁的橙色光晕悄然爬上她的指尖，先前的疲惫仿佛被瞬间涤荡干净，身形一晃间，速度竟比刚才还快了数倍，带起的劲风卷着地上的血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那就，开始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无形的指令，落在风声里，也落在那些士兵骤然紧缩的瞳孔中。
“兄弟们，这女人杀了咱们这么多弟兄，这会儿指定是没力气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粗哑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亢奋...
“大家伙儿一起上，就是耗也能把她耗死了！”
“对！杀了这女人，赏银一百万两黄金，可是够咱们快活一辈子了！”
另一道嘶吼紧随其后，金银的诱惑像一剂猛药，瞬间压过了先前的恐惧。
“冲啊——！”
“杀啊——！”
喊杀声浪陡然翻涌，密密麻麻的士兵如决堤的浊浪般向前扑来。
这些汉子个个身高九尺开外，肩宽背厚，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奔跑时踏得地面咚咚作响，仿佛连脚下的土地都在跟着震颤，那股悍不畏死的势头，任谁看了都得心头一紧，只觉眼前这场景震撼得让人失语。
远处观战的华贵妃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唇角微张，半天没合上。
身旁的百里洛尘更是双目圆睁，握着折扇的手紧得指节发白，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这哪是震撼？
分明是被这阵仗惊得有些飘飘欲仙，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踩在云端似的不真实。
先前沐九凰以一人之力连杀数百人时，他们已经觉得够离谱了，可眼下这数万壮汉如潮水般涌去，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几乎要凝成实质，再看场中那道纤细的玄色身影，分明像是狂风暴雨里的一片柳叶，随时都可能被吞噬，但却偏偏带着股子势在必得的淡定，甚至于...慵懒？
好半晌，两人才堪堪回神！
“我嘞个亲娘啊！”
百里洛尘率先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发飘。
“沐小姐这...这也太剽悍了点吧？”
“这哪是打架，这是在玩命啊！”
华贵妃听着耳边那道咋咋呼呼的声音，目光在沐九凰与自家儿子之间来回扫了扫，最后落在百里洛尘那张写满震惊的脸上，她眼中的嫌弃几乎要漫出来，毫不客气地抬手拍了把百里洛尘的后脑勺：
“臭小子，学着点！”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这缺心眼的傻儿子，华贵妃暗自叹气，罢了罢了，这傻小子好好活着就行，其他的她也不指望了。
说话间，她又将目光投向战场中心。
只见沐九凰原本微蹙的眉头已彻底舒展，方才的疲惫仿佛被这汹涌的人潮涤荡干净，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里，正燃起一簇比先前更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