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和慧空并肩走在一起，如往常一般问着面前的小师弟慧空一些近日的功课。
慧空有些答得上来，还能够有自己的见解，有的就答不上来了。
不过这时他也不羞恼，等着他的师兄来给自己解惑，指点不足的地方。
慧空与慧明不同，他是住持方丈捡回来的弃婴。
是自小就长在灵缘寺的，寺中的每一位师父看着他一步步成长。
对慧空既有期待，偶尔间却又多了几分纵容。
慧空同样天资聪明，对佛理有独到见解，在慧明还没有来之前，他是常常被称赞的那个。
只不过慧空有些性子跳脱，总是不太坐得住。
甚至讨论佛经之时，总是另辟蹊径，想些过于天马行空之事，与正统佛理不通，还可能有相悖之意，
但是想到他年岁尚小，师父们便想着等以后日子长了，他总会成长的。
返璞归真，洒脱顺意，此乃人之天性自然，佛曰不可扼也。
等到慧明入寺之后，他身上的光辉叫人侧目。
自然而然的，落在慧空身上的目光就少了些。
慧明老成持重，自己还是个半大少年，便自主地照看起比自己年岁小的师弟们。
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总是会有一层薄薄的壁垒。
虽然慧明从未端过架子，但是同龄人总归是会感受到压力，对于这位“当世佛子”，尊重有余而亲近不足。
慧明所住的斋院，便只有慧空常常来拜访。
“你前几日的课业还未完成吧？不怕主持方丈了？”
慧空揣了一下手，沉默了一瞬，然后望向慧明，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他面上一派不甚在意的模样，微微耸了耸肩。
“有慧明师兄你在这儿，我还担心什么？反正灵缘寺日后出了你这尊佛陀，难道还需要我这个做些什么？”
“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智者调心不调身，愚者调身不调心。师兄你不用太担心我，我现在所行之事，顺应本心，这就足够了。”
慧明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他声音沉静柔和，又询问道，“你之前问我的，关于……的佛理，近日可有头绪了？”
“这个啊——”慧空拉长了调子，话语间顿了顿，语气便没有刚才那么好了，“……其他师兄弟见我过来，嘴上称着我好，然后便都作鸟兽散，这还有什么好谈论佛理的……”
跟在慧明身边的这几年，慧空的性子是有沉稳几分，但是在修行之上却似乎是越来越懈怠了。
两人这样边走边闲聊着，不多时，便来到主殿之外。
门外的弟子道了一声佛号，看向慧明，眼底微亮，语气之中难掩崇敬，“慧明师兄，你来了。大长老和诸位师父都在里面，还有主持方丈也在，他们在等你。”
“居然都在，阵仗这么大啊……”站在一旁的慧空在听到主持方丈几个字之时，小声地喃喃了一句。
“好，多谢。”慧明点头示意，又嘱咐慧空几句，便踏入主殿之中。
慧空站在主殿之外，他抬眸望去，那大殿中央高台之上镀金的佛陀正微微垂眉，似乎悲悯平等地看向这芸芸众生。
直到那沉重的大门紧紧闭合，才隔绝了慧空所有的视线。
“我佛……”
“我佛啊……”
慧空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了，最后面无表情，平静而死寂。
门外的值守弟子看了他两眼，有些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慧空师兄？”
鲜活的表情这才重新回到慧空的脸上，他轻笑一声。
“阿弥陀佛，师弟辛苦了，我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先走了。”
慧空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
慧明进了主殿之中，才发现不只是有觉字辈的师父在，居然还有上两代早已闭关苦修的长老。
正了正心神，慧明走过去，一一行礼问好。
“哈哈，慧明，今日喊你来，是我们这些老骨头想和你论一论佛经……”
“阿弥陀佛，诸位长老愿意指点弟子，弟子感激不尽……”
这场所谓讲论佛理的法会，一共持续了三天三夜。
这期间，主殿之中异象显现，甚至遍地生莲。
只是这些都不为外人所知。
直至第三日深夜。
“此剑斩缘不伤身，可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伴随着这最后的回答落下，慧明缓缓地睁开眼睛，从这三天的考验之中醒来，回归现实。
“好啊，好啊……”
“觉善，你此次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可以了……我们也没什么需要再问的了。”
“那经，便传给慧明吧——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