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死亡谷深处,一片看似寻常的嶙峋石壁前,千寒与钟敏停下了脚步。四周寂静无声,连呼啸的昆仑山风到了此地都诡异地平息下来,只有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这片天地本身在排斥着一切生灵。
轮回之眼的入口,并非肉眼凡胎所能窥见。它隐匿于重重空间褶皱之后,如同羞涩的处子藏身于万千纱幔之中,唯有以强大的神念为引,方能拨开迷雾,得见真容。
千寒双眸微阖,磅礴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水银,缓缓向前方石壁渗透而去。在他的“神念视野”中,原本坚实的石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扭曲、缠绕、闪烁着微光的空间丝线,它们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面复杂到极致的空间壁垒。这些丝线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着某种深奥的空间法则,一步踏错,便可能被放逐到未知的虚空,永世漂流。
万古之前,他曾和大师兄战天歌走过一次,虽未深入,但对此地的空间结构尚有几分模糊的记忆。此刻,这些记忆碎片被唤醒,与眼前的空间脉络相互印证。
他心神沉凝,神念化作最灵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动、梳理着那些混乱的丝线。或牵引,或抚平,或避开某些蕴含着危险波动的节点。过程看似缓慢,实则在他精准的操控下,进展极快。
不到一刻钟,随着最后几根关键的空间丝线被归位,整面空间壁垒微微一颤,仿佛某种沉寂万古的机关被悄然触动。
下一刻,在千寒与钟敏的注视下,那面坚实的石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中心区域,一道幽暗的、边缘闪烁着诡异磷光的门户,缓缓浮现而出。
那门户的形状,赫然像是一只竖立着的、半开半阖的眼瞳!
眼瞳之内,并非物质世界的景象,而是一种纯粹的、深邃无比的漆黑。那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甚至能吞噬人的灵魂。仅仅是望上一眼,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未知与消亡的无限恐惧,便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滋生、蔓延,试图摧毁一切闯入的勇气。
然而,千寒与钟敏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他们早已不是万古前那两个需要师长庇护的年轻弟子,他们是历经轮回、背负着守护使命的归来者。
没有丝毫犹豫,千寒率先一步跨出,身影没入那漆黑的瞳孔门户之中。钟敏紧随其后,裙摆摇曳间,也消失在那片绝对的黑暗里。
就在两人身影彻底没入的刹那,那竖瞳门户如同它出现时一般诡异,微微一颤,便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石壁之上。周围的空间褶皱重新合拢,一切恢复原状,仿佛那只诡异的眼睛从未睁开过。
……
一步跨入,天地骤变。
千寒和钟敏感觉像是瞬间被抛离了原有的宇宙,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光亮的漆黑深渊。绝对的寂静笼罩了一切,连自身的心跳和呼吸声都仿佛被这黑暗吞噬。
但这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坠落。紧接着,无数纷繁复杂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强行涌入他们的识海!
那是无数生命的片段,是亿万生灵的轨迹!
有花草树木的枯荣轮回,有鸟兽精怪的挣扎求生,更有……无数个“自己”的一生!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经历,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这些属于“千寒”或“钟敏”,又或者根本不属于他们的记忆碎片,混杂在一起,疯狂地冲击着他们的意识核心。
万古之前,他们与大师兄战天歌,便是在这第一关——无尽轮回信息的冲击下,迷失了自我。在那无数个“自己”的人生中沉沦、混淆,分不清孰真孰假,最终意识陷入混混沌沌,如同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意识轮回,若非师尊强行介入,他们早已成为这意识洪流中的一部分,彻底消散。
但这一次,截然不同。
千寒的灵魂深处,烙印着踏破轮回、寂灭重生的独特印记;钟敏的灵识之内,也融合了万古沉寂后苏醒的轮回气息。他们对这种意识层面的冲击,拥有了一种天然的抵抗力与辨识力。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过一次惨痛的经历,深知这无尽深渊的可怕与本质。
“守住本心!这些都是幻象,是轮回之眼收集的亿万生灵印记!这里只是通道!”千寒的意念如同冰峰般坚定,瞬间传递给了钟敏。
“明白!”钟敏回应,她的意念如同清泉,涤荡着涌入的杂念。
两人几乎是同时,以绝强的意志力,强行切断了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画面洪流。他们不再去分辨哪个是“自己”,而是固守灵台一点清明,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灯塔。
当意识恢复清明,他们才“看”清了这深渊的真实面貌。
这里说是深渊,却并无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反而有一种漂浮在浩瀚无垠的宇宙虚空中的奇异感觉。四周并非绝对的漆黑,而是一种深邃的、弥漫着淡淡灰雾的朦胧空间,无边无际,不知其广,不知其深。
要说不是深渊,两人却又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确实在以一种恒定而缓慢的速度,向着某个“下方”飘落。这种感觉极其矛盾,违背了常理的认知。
而更让他们心神震撼的是,在这片灰蒙蒙的、仿佛连接着无数世界的奇异通道中,他们看到了……其他的“飘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