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天，台里对董海洋的处分通知就下来了。
通知上，违法乱纪四个字引得人们议论纷纷。再加上董海洋一直不现身，关于他的各种猜测也愈来愈多。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本还抱着看乐子心态的人，在董海洋妻子出现在电视台里的那一刻，对他的口诛笔伐也达到了巅峰。
没有人知道她来干什么，只知道她走的时候拿着一个箱子。从总编办里传来的消息，她拿走的，是董海洋的私人物品。
景岚没有参与这场闹剧的讨论。
她来到阳台想清静一会，却不料方翊君也在这里。
她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一副出神的模样。
“在想什么？”
她在她身边坐下。
方翊君回过神，“你看到董海洋老婆了吗？”
“看到了。”
“我在想，是不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
她的声音充满迷茫。
“为什么这么觉得？”景岚问。
“如果不是我要争，她现在就会好好待在家里，而不是来这里承受这不必要的屈辱。”
“那你后悔了吗？”
“不后悔，”方翊君闷声说，“只是看她那个样子心里很难受。”
“你说，董海洋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样放下尊严。”
“我不知道。”景岚如实答。
“那你觉得她会离婚吗？”
“如果要离婚，”景岚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就不会过来了。”
方翊君也听出她话语中有跟自己一样的无奈，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袋子递到了眼前。
“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好一点。”她说。
方翊君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奶油蛋糕。
抬头再看时，身旁的人已离开了阳台。
车开到路口，景岚盯着前方的红灯，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那个女人的模样。
死气沉沉四个字几乎刻在了她的脸上。
明明年纪不大，却仿佛饱经风霜。
是谁在摧残她？
是婚姻？是家庭？是岁月？
还是她自己？
身后的喇叭声响起。
等景岚再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四合院里。
“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佟兆英问。
景岚拿起墨条在砚台上慢慢研磨，“没事，就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那个姓董的事吗？”
“主任你也知道？”
“闹这么大，我不想知道也难。”她又铺下一张宣纸，“所以你是在为那个女人不值吗？”
“不是不值，只是不理解。”景岚研墨的手停下，“主任，婚姻究竟能给人带来什么，值得那么多人沉沦？”
无论是高一倩还是董海洋的妻子，她都不理解。
佟兆英笑了一声，“你这个问题怕是问错人了。”
她这么一说，景岚才反应过来。
“不过我想任何人都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每个人的婚姻都不相同，他们给的答案也并不唯一。”
她执起笔，在纸上留下一笔一划。
“如果是以我个人的角度，婚姻，是可以让漂泊的人得到归属，不安的人得到支柱，缺爱的人得到幸福。”佟兆英说。
“但婚姻的本质要比普通的社会关系更为复杂，更注重付出与索取的把控。任何一方倾斜，都会导致归属变成枷锁，支柱变成附庸，幸福也会在日复一日的不对等中磨灭殆尽。”
“所以婚姻大约是从理想走进现实，而又屈服于现实的一个过程吧。”
景岚听得一知半解，因为在她的潜意识中，对婚姻永远是持消极态度。所以她无法理解，明明知道爱情的结局会在婚姻中破碎，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飞蛾扑火。
是他们太理想，还是太自信，敢于拿自己的未来去赌。
“你现在还年轻，不理解也是正常的。”她放下笔，“等你见多了，或者切身体会过可能就会明白了。”
景岚应了一声，正要替她收起宣纸时，却瞧见纸上那一行诗。
「朝为夫妇夕行路，世间反覆那能知。」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论时代如何变换，人类的情感果然都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收好纸，景岚正要拿到书房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声震动。
她拿起一看，是杜鸣彦的短信。
「材料已经发给你了。」
景岚回复了一句好，找了个椅子坐下，打开邮箱查收材料。
材料下载好，她手指不停往下滑，眉头也蹙得越来越紧。
这什么意思？
不是举报方创的材料吗？怎么里面有那么多中拓的痕迹，而且还写得那么清楚。
其中的细节，景岚越看越心惊。
她敢肯定，这篇报道要是发出去了，不说会带来什么经济上的影响，以后中拓在国际贸易市场上的信誉也会大打折扣。
这杜鸣彦到底想干嘛？
玩火自焚吗？！
回到主页面，景岚找到杜鸣彦的电话想要打电话过去问个清楚，但在拨号前她的手指却顿住了。
他该不会…在试探自己吧？
试探她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无视对中拓的损失？
景岚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她突然记起那天他摔倒的那个晚上，表情语气都很不对劲。
难不成，施柏寅真的跟他说了什么？
让他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可是，既然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又明显的试探。
景岚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难道是方创的材料出了什么事不能发出来，又不好跟自己说所以才用这种方法让自己主动放弃？
想到这，她重新翻看起那条材料。
牵连京市两家大型企业，这无疑是一条重磅新闻。
自己真的要为他的试探放弃吗？
就算试探过了关，他能提供的其他新闻也不会再比上这一条。
正想着，院子里传来佟兆英的呼唤。
“景岚。”
“怎么了主任？”她应了一句。
“小玲问你今晚在不在这里吃饭？”
景岚叩着桌面的手骤然停下。
不对。
自己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既然他敢给自己，就证明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后果的准备。
更何况试探这种事，本就代表着不信任。
一开始既是他来主动找自己寻求合作，现在又搞这一出来试探自己的忠诚。
天底下没这么欺负人的事。
景岚压下心中怒气，走出了书房。
“主任，我今晚不在这吃了。”
“那你去哪？”
“去找杜鸣彦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