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定辉按了按手中的喷壶，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喷洒成金黄色的雾，落在绿叶上，似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浇完水，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人。
“佟主任她怎么样了？”
“昨天已经出院回家了，”景岚回答，“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那就好。”
放下喷壶，卢定辉来到沙发旁坐下。
“恭喜你，”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如愿以偿当了副总监。”
景岚微微颔首，“谢谢台长，不过这一切都还要感谢您对我能力的信任。”
“不是我对你的信任，是台里对你的信任，也是会上那些领导对你的信任。”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场会议背后的交易，但也都默契地没有戳破。
“景岚，我明白你有能力有上进心，”卢定辉看着她，“我也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
景岚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但是呢，有些东西太外化于行是很容易引起针对的，特别是像咱们这种讲究一个和光同尘的地方。”
“你很聪明，但没有耐心，也不懂得隐藏自己。”他靠在沙发上，点起一根烟，“不过年轻人嘛，气盛也是正常的。”
“年轻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争，去拼。坏在你没有办法绕过这些时间，直接一步登顶。”
“景岚，我知道你追逐权力。可对于现在的你，权力就像一块滑溜溜的肥肉，抓得住但抓不稳。”
“要想抓稳，就得花时间去磨手上的茧子，茧子越厚才能抓得越稳，你懂我的意思吗？”
景岚垂着眼眸，香烟的味道已进入鼻息，但她好似没有察觉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懂，谢谢您的教诲，我会铭记于心的。”
“回去吧，我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景岚攥着手，“我想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因为就目前而言，你现在的地位威胁不到我，”卢定辉掸了掸烟灰，“所以我可以放心欣赏你的傲气和野心。”
景岚眼睑微动，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
“谢谢。”
“不用谢我，记住我说的话，别辜负了别人对你的信任。”
“我会的。”
“出去吧，有些事该解决赶紧解决掉。”
她明白卢定辉指的是什么，当然，有些人有些事她确实该好好解决了。
门关上，卢定辉手中的烟熄灭。
一缕残烟，飘向空中。
在烟雾散尽之际，一声轻笑从中传来。
“年轻时那么体面的一个人，现在居然成这副样子了。”
佟兆英，你的路，居然就这么到头了。
可惜啊，可惜。
“景岚去卢定辉办公室了？”陈宽的声音陡然变高，“他们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不是，我现在就怕他们俩阴着报复我呢。景岚她肯定知道是我把她名字撤走了，现在她回来了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放过我。”
“她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辛开民和董海洋可都是她搞下去了，这会佟兆英又晕倒了她肯定会迁怒到我头上的，我是没有把柄在她手上，但谁知道她前面有没有给我下过套呢。”
“再说了，她身后还有人，我哪惹得起。”
“我怎么可能去找他啊，事情都没办成我哪有脸去找他来保我。我要是拿这个来威胁他，只会死得更快。”
”行了行了，不说了，我有电话进来了。”
给小女孩编好了麻花辫，景岚便用皮筋固定成型，不让它散开。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小女孩笑得甜甜的，“阿姨你扎头发比我爸爸扎得好多了，他每次都把我的头发扯得好痛。”
“那你妈妈呢，怎么不让妈妈给你扎头发呀？”
小女孩的嘴角一下耷拉了下来，“上次她和爸爸吵架之后就回姥姥家去了，好久都没回来了。”
“那你想她吗？”
“想，”小女孩用力地点头，“但是我每次给她打视频电话，她都不接。”
“阿姨，是不是因为我太爱哭了，所以妈妈讨厌我了啊。”
景岚拆开手中的糖递给她，“不是的，妈妈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她只是当妈妈当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而已。”
小女孩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妈妈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完啊？”
“我也不知道，”景岚摸了摸她的头，“可能很快，也可能会很久。当妈妈很辛苦的，而且还要当一辈子，所以我们不要催她，让她好好休息好吗？”
“好，我不催她，”小女孩将糖塞进嘴里，“我会乖乖等她的。”
等待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陈宽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看见小女孩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他猛地冲了过去，将孩子从景岚身边抱走。
“茜茜，你跑哪去了你，”他将女孩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哪里磕着了碰着了，哪里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跟爸爸说昂。”
“没有痛，我放学的时候晶晶姐姐不见了，我就去找她，我找不到她，是这个漂亮阿姨把我带来的。”
小女孩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还是能依稀拼凑出完整的动线。
陈宽将女儿抱了起来，他冷眼看着景岚。但在对方的注视下，眼神却又变得胆颤。
他知道，这是她的警告。
警告自己在背后搞鬼，触碰了她的红线。
恰在这时，门再次被人大力推开，一个女人哭着脸冲了进来。
“妈妈！”
稚嫩又兴奋地童声，打破了室内僵持的气氛。
女人急忙过来，将女孩从陈宽的怀中抱了过来，“茜茜，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我没事，”女孩将手中的糖塞到女人嘴里，“妈妈你吃糖。”
“妈妈不吃，茜茜自己吃。”
“妈妈你那么辛苦，我想让你吃。”
“有什么辛苦的，妈妈不辛苦，妈妈有你就不辛苦。”
“可阿姨说，当妈妈很辛苦的，所以你才要回姥姥家休息。”
听到女儿的话，陈宽和女人皆是一愣，他们转头看向景岚。
然而她只是撇过头，没有言语。
“爸爸，要是妈妈以后想休息，你们好好说不要吵架好不好。”
陈宽轻轻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女儿的手。
“好，不吵了，再也不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