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
景岚回过神，“怎么了？”
“这件你喜欢吗？”杜鸣彦说。
她看向前方，洁白的婚纱闪着圣洁的光芒。
穿上它，她不用再淌过泥泞的路。
可以一路平坦地干净地走到生命的终点。
只是路途两旁，不再有属于她的风景。
景岚看着那婚纱，再度陷入了迷茫。
她的人生，真的要为此停留吗？
她…真的要妥协吗？
“杜太太？”
杜太太？
景岚愣了一下，她回头看向工作人员，“你…叫我什么？”
“杜太太啊，”工作人员有些惶恐，“有…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
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她的名字呢？
杜鸣彦看出了她的异常，他默默站起身。
“抱歉，她今天可能有些不舒服。”
“没事，那等两位有时间再来吧。”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了车上。
“抱歉，又扫了你的兴。”
“没关系，”杜鸣彦握住了她的手，“等你哪天准备好了我们再来也一样的。”
景岚抿着唇，“那如果我一直都没准备好呢。”
“我会等，我会一直等你的。”
他的回答让景岚喉间一哽，那些几乎要破口而出的话也咽了回去。
“回去吧，我好好调整一下。”
车开到了胡同口，景岚松开安全带。
“就送到这吧。”
杜鸣彦看着她，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好字。
她拉开车门正要下去，身旁却又传来声音。
“景岚，我会等你的。”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等你的。”
景岚的手紧了又紧，没再说什么，直接下了车。
人，渐渐在眼前消失不见。
杜鸣彦的心，也随着她渐渐抽离。
走到门口，景岚停下了脚步。
她到底…还是犹豫了。
她抬起手，正要按密码，却在输入最后一个数字时抽回了手。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景岚突然转过身，走下了台阶。
停车场里，一辆车飞驰而出，朝着郊外驶去。
半个小时后，景岚走进了墓园里。
她看着碑上的照片，仿佛穿越时空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主任还在的时候。
“妈妈…”景岚弯起嘴角，“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可现在的我，肯定不配当你的女儿吧。你那么勇敢，而我却开始退缩。”
“可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您不在了，摔倒了，谁能把我扶起来呢？”
“谁都不能，谁都不可以。”
“所以主任，可不可以再帮我最后一次。”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远处又传来一阵鸟鸣，景岚抬起头，天边只有落幕的夕阳。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回到地下停车场，景岚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才开门下了车。
她出神地向停车场出口走去，却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串轻微的脚步声。
就在她将要离开时，突然感觉一股压迫感朝她袭来。
景岚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可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瞬间，景岚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她不停地挣扎，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她。
恰在这时，前方的感应灯突然亮起。
景岚瞳孔骤然收紧，有灯就代表有人，有人就代表有救了。
然而她还没高兴多久，脖颈间传来一阵刺痛。
她的意识，也在这一刻慢慢流失。
病房的门打开，小男孩看见门外的人兴奋地喊了一句。
“医生姐姐你来啦！”
“小军，”杜梦欢摸了摸他的头，“作业写完了没有呀？”
“明天星期六，我想明天写。”
杜梦欢一拍脑袋，“哦对，我都忘记了今天周五了。”
“杜医生，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你不是白班吗怎么还没下班？”
“马上就下了秦阿姨，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女人眼睛一亮，“是…可以做手术了吗？”
“嗯，今天下午接到消息你的供体下周就能到。”
女人似是不敢置信，两年时间，他们一家人等了已经整整两年。耗尽无数时间和金钱，他们家的日子终于要走上正轨。
想到这，她的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
“秦阿姨您别哭啊，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一旁的小军似是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一看见妈妈哭，他就赶忙去桌上抽了张纸巾轻轻地往她脸上擦。
“妈妈为什么哭啊，你不要哭。”
女人接过纸巾，揉了揉他的脸，“没事，妈妈这是高兴地哭。”
“杜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不知道我们家等这一天等了实在太久了。”
“我也没做什么，要谢的话应该感谢那位捐赠者，她…”杜梦欢沉声道，“是个可怜的女人。”
“对对对，她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我应该谢谢她才对。对了杜医生 ，你知道他们家里人的信息吗？我想上门去感谢可以吗？”
她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他们家好像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或许也是不想再触人伤情了吧。其实秦阿姨，您带着她的一部分好好活下去对她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那好吧，谢谢你杜医生，我会替她好好活下去的。”
“既然消息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下班了，您好好休息。这两天应该就会有护士带你去做检查，你记得让你丈夫好好准备一下”
“好好，杜医生你快回去吧。”
来到换衣间，杜梦欢换好便服，一出来便遇上与她同期进来的规培医生。
“梦欢，你也下班啊。”
“是啊，”梦欢合上柜子，“你现在在你那个科室待得怎么样？”
女生和她并道走着，“也就那样吧，每天都忙死，病人也都各有各的奇葩的。”
杜梦欢笑问：“怎么奇葩了？”
“就今天下午来了个中年男的，说在他们老家看病明明只是个小病，到我们医院来之后肾就检查出了问题。”女生愤愤道，“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发现有问题后说什么也不治，非要回到他们老家医院去，搞得像我好像要讹他一样。”
“他们老家医院是什么医院？以前就没检查出来吗？”
女生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医院，总不是那种村镇医院，医疗设备不先进也没有年轻的医疗资源，这种医院误诊的概率最高了。”
女生的话让杜梦欢想到了秦阿姨，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就是因为在老家的医院误诊才导致病情进一步恶化。
国内有那么多村镇，不可能每个地方的医疗资源都很先进，像秦阿姨还有中年男人这样的案例必定数不胜数。
若是及时来大医院治疗还好，若是就这么糊涂错过了……岂不是一桩又一桩悲剧。
电梯门打开，她思索着走进电梯。
“怎么了，你想什么呢？”女生见她发呆便问了一句。
杜梦欢收回思绪，笑了笑说没什么。
到了一楼，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别。
杜梦欢刚想往公交站去，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
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黑黢的眼睛。
尽管有帽沿的遮挡，但杜梦欢还是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在闪躲。
“请问…您有事吗？”
“没事。”
男人的声音很干哑，听起来似乎有些年纪了，但从他的整体外观来看又不像个老年人。
“那您……”
杜梦欢话还没开口，男人便转身走了。
她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心里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但想着王丽霞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吃饭，也没多想便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