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扶着门框，下颌微抬，眼神似笑非笑地扫过来：“顾连长，忙着呢？”顾怀烽条件反射般“唰”地起身立正：“团长好！一连连长顾怀烽正在分析海外不法势力潜入境内、盗取我国文物的案件，请您指示！”
裴昭宁步伐沉稳地走进来，他伸手拉开对面的椅子，慢条斯理坐下，语调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调侃：“那顾大连长，案件有没有进展啊？”
顾怀烽拿起桌上的卷宗，刚要展开，又泄了气般轻轻放回原处：“目前抓获几名嫌疑人，但初步审讯显示关联度存疑。正在扩大排查范围——”他话音戛然而止，敏锐的目光瞬间警惕起来，“团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昭宁身体微微前倾，头一歪，唇角扬起一抹又好气又好笑的弧度：“我问你，你是不是抓了个叫赵羽的年轻人？
顾怀烽先是一怔，随即点头：“是的，我刚刚对他进行了初步的审问，我觉得这个人嫌疑还是很大的……”
他话音未落，就见裴昭宁朝着一旁的警卫员挥了挥手。警卫员立马把一叠文件递到了顾怀烽面前。顾怀烽不解：“团长这是？”
裴昭宁后仰着靠进椅背，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最终用刻意平稳到发僵的语调开口：“这是华东军区司令员宋振华上将为赵羽亲笔签署的担保书，司令说他和你通过电话。你怀疑他是犯罪分子冒充的，让他过来向你证明一下身份，但是司令今天有个重要的会实在走不开，所以委派我把他的个人身份证明材料和担保书送过来。”
顾怀烽只觉后颈寒意骤起，冷汗瞬间浸透衣领，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他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声音发虚：“司令这……这也太郑重其事了，给团部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还劳动您跑一趟……”
“郑重其事？”裴昭宁猛地起身，“啪”地一拍桌子，指着顾怀烽怒道：“合着让司令员自证身份是人家上赶着的？我他妈就服了你，顾怀烽！你小子……哎呀妈呀……！”他气得说不下去，捂着胸口一屁股又坐了下去，胸脯剧烈起伏。
顾怀烽委屈地辩解：“那我也是怕犯罪分子钻了空子冒充的嘛？再说那个人看着那么年轻，谁能想到他真的认识司令员啊！”
裴昭宁“砰”地一拳再次砸在桌上：“你管人家年不年轻！你倒是一把年纪，见过几次司令？我看你到退休都未必排得上号！”
“可我核实一下身份——也没错啊！”
裴昭宁气得太阳穴直跳，扯松了领口的风纪扣：“是没错，可核实也得你主动去找司令员求证，哪有反过来让司令员给你证明身份的？你好大的普啊，怎么，你还想让司令员亲自到门口给你递名片，顺便点根烟？”
顾怀烽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可……我就算想求证，也不知道从哪儿入手啊！我平时也没机会见司令啊！”
“那就让司令来见你？你的手机是摆设吗？应急预案白学了？不会先来找我汇报情况？非要自己瞎胡闹！”裴昭宁连珠炮似的追问。
顾怀烽嘴唇动了动，最终泄了气，脑袋耷拉下来：“团长，我错了……要不我现在去给司令员认个错？”
裴昭宁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认个屁呀！司令还特意表扬你工作态度一丝不苟呢，说基层就需要你这种较真的劲头。”
顾怀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啊？这……那不挺好的吗？”
裴昭宁没好气地说：“好你个头啊！人家那么大一个领导能和你计较！”
“那既然不计较，不就翻篇了吗？”顾怀烽仍一脸茫然。
“翻篇？师长知道这事后，把我堵在办公室骂了整整半小时！要不是参谋长让我赶紧接人去，师长估计能骂到我明天早上。”
顾怀烽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他们领导怎么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你还敢编排领导！”裴昭宁气得把文件夹拍在桌上，“我看你就是故意挖坑让我跳！等着看好戏，盼着我被撤职好顶上来是不是？”
“团长，我哪有这心思啊！借我八个胆子也不敢啊！”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迈步而入，金丝眼镜下目光沉静，周身萦绕着儒雅气质。裴昭宁和顾怀烽瞬间站直，抬手敬礼：“参谋长！”
来人正是九十一师参谋长苏靖韬。他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神情，又瞥了眼桌上凌乱的文件，眉头瞬间拧成川字：“老裴，不是让你来接人吗！你在这干嘛呢！”
“报告参谋长，我正在批评教育顾怀烽……”
苏靖韬抬手扶住额头，语气又急又气：“哎呀，大哥，你做事能不能有点轻重缓急，你还想挨骂是吗……算了，赶紧带我接人去！”
裴昭宁忙不迭应了声“是”，又转头冲顾怀烽使了个眼色。顾怀烽心领神会，快步上前推开会议室的门，三人脚步匆匆地朝着审讯室方向赶去。
此刻审讯室内，惨白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赵羽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起初他还兴致勃勃地想象着顾怀烽得知电话那头真是宋振华时会是什么表情，可时钟的分针转了两圈，走廊里依旧静悄悄的。
“宋叔叔这效率也太低了吧？”他撇了撇嘴，正要伸个懒腰，门锁突然发出“咔嗒”轻响。
审讯室的铁门被猛地推开，苏靖韬裹着寒气冲了进来。赵羽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在伊斯维亚联合军演时有过交集的参谋长。
还未等他开口，苏靖韬已大步跨到跟前，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明显的焦急：“抱歉，陛……小羽，我来晚了！”
“苏参谋长客气了，不过是……”赵羽话未说完，苏靖韬身后转出一位面容英朗的中年人。对方四十岁上下，目光如炬，一把握住他的手，脸上堆满歉意的笑：“您就是赵先生吧？我是华东军区271团团长裴昭宁。都怪我治军不严，让您受委屈了！”
裴昭宁猛地转头，狠狠瞪了顾怀烽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赵先生道歉！”顾怀烽僵着身子，极不情愿地向赵羽鞠了个躬，瓮声瓮气开口：“赵先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