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
楚寒星一下戒备起来，原本虚扶着他的手也渐渐放下。
“我为何要回去？”
他想不通。
北境正值用人之际，自己应当留在这里坐镇，才能给这几城的百姓和将领以自信。
若是在此时突然撤回，军心将乱。
“太子！”
尉迟烬急切地大喊。
“我若回去了，北境怎么办？难不成让我回到宫里去，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被斩杀在这荒地吗？”
“可你是太子，身上有背负江山社稷的使命，正是因为此地凶险，你才更应该回到朝堂，动用你真正的力量，而不是仅靠一副身体！”
尉迟烬有些急了。
他曾多次告诫自己，如今的太子早已成年，不应该再用小时候的方法教导他。
可事态紧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话一落地，他便有些后悔。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甚至真的是将太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教导的。
在意他的品行，关注他的身体，教他在百官面前立足，护着他逃离危险之境。
“太子，战争不是儿戏，不能只看表面上的输赢。”
尉迟烬终于放软了语气。
“哥，你回去吧。”
楚寒雪起身，顺带将手中的暖手炉放下。
“刚刚不是也说了，朝廷之中也需要转圜。他们现在有人将算盘珠子蹦到了我们兄妹二人的头上，你也总得回去教训教训他们不是。”
她的话语中风轻云淡，仿佛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
“我留在这里不也是一样的，哥哥难道不信我的能力？”
楚寒雪轻轻摇晃他的手臂，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楚寒星眉头皱得紧，都已经出了深刻的痕迹。
“可你毕竟是女孩子，你的身体受不住这样的风霜。”
楚寒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可只有抱着他手臂的楚寒雪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没事，白羽哥在呢。”
楚寒雪笑着，小声对他说。
而后她朝着尉迟烬使了个眼色，将楚寒星带出营帐。
尉迟烬只觉得羞愧。
他也不想这种时候由公主上前，抵抗边境的风霜雨雪。
但情势特殊，他没有其他选择。
可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若是公主因为这次边境之乱有任何闪失，他立即自刎，以命相抵。
……
“哥，你这次回去，把洛无心也带回去吧。”
“不可。”
楚寒雪笑他。
“哥，我都不气，你还在气什么呢？惩罚也罚过了，气也生了。”
见他不说话，楚寒雪接着逼问。
“每次你折磨她的时候，心疼的不都是你自己？”
“我哪有？”
“自欺欺人。”
楚寒雪揭穿。
“哥，回去吧，等到我那可爱的小侄子出生，我就唱歌给他听。”
楚寒雪将头靠在楚寒星的肩膀上，突然就来了困意。
到了北境之后，她每日都在忙碌，虽说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但这样一放松下来，她便觉得困倦不已。
她哼唱着小时候，母后哄着她睡觉的歌谣，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沉沉睡去。
众人掀开营帐，看着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一对兄妹。
温馨，又哀伤。
世人都道：“有人天生就是龙凤命。”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做龙凤也有做龙凤的辛酸和悲哀。
他们更不知道。
令他们仰望和羡慕的太子和公主，最大的梦想就是做像他们一样的普通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人啊……
总是得不到什么，就想要拥有什么。
……
太子带着洛无心离开的时候，并未叫醒小雪。
他舍不得。
可楚寒雪很早就醒了，缩在被子里，眼瞳中雾蒙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营帐帘幕被掀开，带着一股寒意。
“醒了？”
沈凌霄端着热茶走了进来。
那热茶是白羽调配的，可以祛除体内寒气，就是味道略微苦涩，楚寒雪不大喜欢。
“嗯，早就醒了。”
楚寒雪依旧没有动作，直愣愣地盯着眼前某一处发呆。
“他们走了？”
“嗯。”
楚寒雪终于将被子蒙过头顶，躲在被子里默默哭了起来。
终于憋不住了，她轻轻呜咽出声。
知道她是舍不得哥哥，能哭出来就当发泄情绪了，总比压在心底里好得多。
沈凌霄自然也没有多劝。
他隔着被子将楚寒雪圈在怀中，轻声亲吻她露出来的发顶。
楚寒雪终于从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出来。
眼眶红红的，说起话来，带着些浓厚的鼻音。
“不能亲！”
“为什么？”
“昨天晚上没洗头发。”
沈凌霄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我不嫌弃你。”
楚寒雪这才把脑袋从被子里彻底探出来，一头靠入沈凌霄怀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茶香气。
“凌霄哥，你们什么时候启程呢？”
沈凌霄身体一僵。
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粮草一事，事关重大，他需得亲自回去。
北荒需有圣女秉明情况，若是楚瑾辰不同去，怕是不太虔诚。
如今太子殿下也走了，只留楚寒雪自己在这里，他实在放心不下。
“阿雪，要不要和我一同去凌霄楼？”
楚寒雪早就想到他会这样问。
她又往沈凌霄的怀中钻了钻，两条细嫩的手臂抱紧沈凌霄劲瘦的腰身。
“不行，我不能同你一起去。”
楚寒雪将声音闷在他的心口处。
“我在这里的意义，并不是威慑忽勒，而是给这里的百姓一种慰藉。让他们知道，他们是被重视和被在乎的。”
“这里苦寒，粮草短缺，每一次与忽勒的对抗都是提着一股气。”
“而这股气的来源就是林国的重视。”
“若是我们一起走了，他们便会泄气，从而，战力衰败，百害而无一利。”
“凌霄哥，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但我是一国公主，既然受万民敬仰，就该为万民提着这口气，对抗忽勒，直到他们愿意臣服为止。”
沈凌霄收紧手臂不舍得放开。
“凌霄哥，你放心吧，还有白羽哥在呢，不会有事的。”
沈凌霄深深叹了口气。
“飞廉也是留在这里，保护你。我也会早去早回，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等你。”
楚寒雪乖巧得令人心疼。
沈凌霄难以抑制自己的心绪，挑起她的下巴，朝着那红润的唇瓣吻了上去。
薄雾袅袅，难舍难分，却不得不在最动情的时分停下，只留下两人湿润的喘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