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要告诉程青和程夫人，卫七七瞬间从刚才的好笑中抽身，连忙出声阻止。
她脸上少见的出现一种尴尬的情绪，下意识抓紧李渊的胳膊，那姿态与其说是害怕被捅出去，更像是寻找同盟的依赖。
感受到她的动作，李渊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戏谑的对程飞跃道：“几年不见，脑子怎么还跟宣城城墙似的，半点没有长进。”
“你！”
程飞跃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威胁压迫？”
李渊不紧不慢的将这几个字咀嚼一番，随即眼神看向程飞跃，眼神中赤裸着得意与挑衅。
“七娘是我能胁迫就就范的人？”
这可把程飞跃给问住了，仔细一想还真是。七姨虽说是个女流之辈，可在乱世之中，竟还愿意带着李渊这样一半大小子不放弃不抛弃已然有心，更别说七娘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谁不尊称一句卫娘子。
“谁知道你做了什么，或者卖了什么可怜，让七娘同情你。”
程飞跃不愧是了解李渊的，一句话直击要害，让李渊眉梢微扬，连转头动作都不敢。
只收敛几分笑意缓慢郑重的开口：“是我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没错。”
“不过若七娘有不愿意的，我不会越雷池一步，你也清楚。”
“我与七娘，从前是继亲关系；现如今的关系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以后，会是我三书六礼拜过天地的妻子。”
程飞跃被他郑重的话给说动，脑海中过了几番：“可…你们……”
他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伦理、身份、世俗的眼光……这些巨大的障碍在脑海里盘旋。
“你放心，我既已选定七娘，此生不换。世间一切荆棘坎坷、沟壑纵横我都一一清除填平，不会让流言蜚语落及到七娘身上。”
程飞跃被他睥睨的眼神给吓到，那股熟悉的，来自野心勃勃的煞气让他渐渐回过神来，从中看出认真和偏执来。
这小子从小就是个疯的，认定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
转过身份这道坎儿，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个良配，配得上七姨。
“程飞跃，这件事情，我想亲自同你父亲母亲说，你让我开这个口。至于其他的……你放心，我也心里有数。”
卫七七开口，让这件事告段落。
程飞跃有些复杂的看着两个人，俊男靓女也挺养眼。
最终颓然地垮下肩膀，烦躁地抓了一把马尾，瓮声瓮气道：“反正日子是你们过，又不是同我过，你们……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只是你们不写书同我讲，太不够义气。”
“是是是，是我们的错。无论什么事情，应当第一个同你说的，是吧？”
卫七七拽了一下李渊，李渊附和道：“嗯。”
程飞跃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行吧，我先去找叶元风他们，还有事情呢。”说着脚步轻快的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还是无声地叹口气。
这条路，他何尝不知道有多难走，何必横生枝节，让他们平添烦恼。
至于娘亲那边，七姨与她形同姐妹，这一下子肯定跟他一样接受不了，他得想办法，让他娘能潜移默化他俩的关系。
回廊处只剩下李渊和卫七七。
卫七七转头看向李渊，没有刚刚面对程飞跃时的轻快，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颇有点严肃的样子。
李渊在卫七七无声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心虚的轻颤睫毛，眼睛快眨了好几下，才酝酿出一些勇气来：“七娘……生气了？”
他说的是之前在席面上季婉清捅出来失忆的事情。
说话的时候微垂着头，眼眸也低垂着，能让卫七七清晰地看到他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探究。
她沉默片刻，回应李渊的目光。
“当时的伤要远比我看到的还要严重是吗？伤到头了？”
她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渊敏锐地听出来，看向卫七七有点湿润的目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
“已经过去了，醒来时就在甘州城主府。刚开始几天的确没什么印象，没有任何记忆。”
“后来……听到洛州被围，我心口像是被火烧般，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必须回来救洛州，否则我会后悔。再加上其他零七八碎的信息，已经猜的七七八八。
我带着人马杀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在城墙上敲鼓，下来跑向我的时候一瞬间就全部想起来了。”
平静的叙述下，那惊心动魄的失忆和无尽的挣扎伤痛轻描淡写寥寥几句掩过，她深呼吸好几次，想要将快溢出来的酸涩感收回去，却还是没忍住，接连掉了两颗泪下来。
她不想让李渊看见她的表情，埋头进李渊的胸口，反手抱住他的腰部，她不敢抱紧，只松松地抱住，淡淡的药草味弥漫在鼻尖，盖都盖不住。
她不想要什么承诺，什么以后必定不瞒着以后必定不受伤什么的，她非常清楚，李渊以后不可能不受伤，不可能会在伤势过重的时候和她说。
而李渊也的确无法开口，他保证不了以后不会受伤，保证不了不会瞒着七娘一些事情。
无法做到心知肚明的事情，承诺就已经没有必要，只会增添几分可笑。
两个人之间只有温情的拥抱。
而在相隔几个院落之外的一处院子里，季士安看着已然醉醺醺的女儿被安置在床榻上，嘴里呢喃着李渊二字，脸色阴沉的快滴出水来。
他让侍女照顾好女儿，从屋子里出来负手站在院落里，眼神闪烁不定。
李渊。
卫七七。
好一对未婚夫妻。
一个心思深沉如万丈深渊；一个温婉却不显山露水。
“携手共度时艰？”
季士安冷笑一声，“只怕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他必须尽快想清楚，是继续和这只没成长起来的幼虎周旋虚与委蛇，还是另寻他路？
在这只幼虎身上，是否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夜还很长，甘州与洛州的棋局，才刚刚落下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