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越是这样想，那些当年的回忆便越发清晰地在心里翻涌、叫嚣——她执笔为他描眉的画面，她们在王府后院赏雪的时光，她第一次抱着刚出生的凰儿时眼中闪烁的泪光......
她不甘心！
好不甘心啊！
她们才应该是最亲密的妻夫，她才是与阿霁有婚书为证，发誓要“生共锦衾，死同玄室”的人。为什么自从登上这至尊之位后，她的夫郎，她的凤后，眼里只有凰儿了？
只是如今司徒霁莹落了泪，靖安帝怔怔地看着夫郎那双含泪的眼眸，晃了晃心神，心中翻涌的不甘也又一次渐渐归于平静。
她忽然有些恍惚，不知第多少次安慰自己：偏心就偏心吧，好歹那也是她们共同的骨肉，是她们的长女，就当阿霁也在偏心她好了。
她眼神恍惚，想要抬手摸一摸他的面颊，却忽然发现他眼角已经生出了几道细纹——这个认知让她心头猛地一疼。
“不害怕，不要怕我……”她喃喃道，声音几不可闻。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靖安帝弯下腰，咳得眼角沁出泪花。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强忍着咽了下去，却还是有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
司徒霁莹脸色骤变，下意识要起身唤太医，却被她摆手制止。
“无碍。”她缓过气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老毛病了。”
她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司徒霁莹这才惊觉，她比上次见面时又消瘦了许多，衣袍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
“木锦之……”她缓过气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她确实与北境有旧，我知晓的，我都知道。但阿霁，我从未疑过你。”
她伸手，这次终于触到了他的面颊，他的皮肤一如记忆中温暖。
“她于社稷再重要，也重不过我的夫郎。”
所以，我的阿霁啊，不要害怕我，也不要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后疏远我。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却在眼中表露无遗。
司徒霁莹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看着她疲惫却执着的眼神，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些年来，他误解了什么。
他以为她变了，变得冷酷无情，可此刻她眼中的柔情，分明还是当年那个许诺带他看江南烟雨的妻主。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不知从何处误入亭中，轻盈地扇动着薄翼，绕着司徒霁莹飞了一圈。
那蝶翼不经意间扫过他耳垂上悬着的明珠耳坠，带来一丝细微的痒意，像某种无声的提醒。
他目光追随着那翩跹的蝶影，却最终定格在靖安帝身上。
只见她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倒出两粒乌黑的药丸，就着早已凉透的茶水咽了下去。
那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麻木感。
今晨内侍小心翼翼禀报的话倏然撞入脑海：“陛下昨夜……又批阅奏章至三更天。”
司徒霁莹的心猛地一沉。
他还记得，眼前这位执掌乾坤的帝王，在刚刚登基时，是如何被那成堆如山、措辞晦涩的奏折折磨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