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官兴如的声音，除了那两个实在停不下手的主厨外，其她人都迅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们隔着水汽，朝着官兴如的方向遥遥一望，点头示意，接着便迅速转过身来，向着门口的方向弯腰行礼。
官兴如的目光在氤氲的水汽中缓缓扫过，掠过那些微微躬身的背影，最终落在那两位仍在灶台前挥勺颠锅、身影模糊却动作不停的主厨身上。
她并未出声苛责，只是那目光里蕴含的分量，仿佛穿透了蒸腾的热雾，让整个御膳房的空气又凝滞了几分。
“都忙你们的吧。”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陛下晚膳要去凤仪宫，莫要耽搁了陛下和凤君的晚膳。”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直起身，迅速回到各自的位置，剁菜声、翻炒声、锅碗瓢盆的轻碰声再次响起，比先前更添了几分紧绷的节奏感。
那位最先迎上来、放下双刀的御厨，此刻已恭敬地垂手侍立在她身侧半步之后，大气不敢出。
官兴如莲步轻移，径直走向那两位主厨所在的灶区。
越靠近，灼人的热浪和浓郁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其中一位主厨，鬓角已汗湿，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汤汁色泽，小心翼翼地撒入最后几味香料；另一位则屏息凝神，手腕翻飞，正将一片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肉片投入滚油之中，瞬间激起细密的油花和诱人的焦香。
“如何了？”
官兴如在她们身后一步之遥站定，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熬汤的主厨闻声，手腕几不可察地一抖，连忙稳住心神，迅速盖上砂锅盖，这才转过身，用围裙匆匆擦了擦手心的汗，深深一福。
“回官宫的话，陛下赐下的‘玉髓芙蓉羹’，火候已至九分，只待最后收汁定味，再温一盏茶的功夫便可起锅。”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喘，眼神却透着老练的沉稳。
另一位主厨也完成了最后一片肉的烹炸，利落地用长筷将其夹入铺着吸油纸的玉盘中，这才放下工具，同样恭敬转身行礼。
“禀官宫，‘金缕飞雪片’已按新谱试制完毕。这雪花肉取自小牛最嫩的里脊，以秘法冰镇处理，再以薄刃片至透光，入滚油只一瞬即起，外酥内嫩，入口即化。只是……这油温与新谱所载略有出入，奴婢斗胆微调，以求其‘飞雪’之态更臻完美。”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既禀明了进度，也点出了实践中细微的调整，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专业。
官兴如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停顿片刻，又缓缓移向她们身后的杰作。
那羹汤在盖沿溢出醇厚诱人的香气，金缕飞雪片则在玉盘上堆叠如雪，片片分明，闪烁着诱人的油光。
她并未立刻评价，而是向前走了半步，靠近那盘“金缕飞雪片”，微微俯身，用指尖捻起一片，举至眼前细看。
薄如纸，透光可见细微的肌理。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微温的酥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