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一样。
三太太扶着三爷完好的那条手臂，怕他虚弱，用自己的身子撑着他，似乎全部注意都放在三爷的身上，防止他摔了。
四爷和四太太居然是手拉着手来的，进门之后也一直拉着，四太太虽然有点害羞，却没有松开丈夫的手。
见没人说话，四爷第一个开口：“娘，我不行，我脸毁了。”
好像牵动到伤处，他吃痛，立即闭上了嘴。
三爷脸色灰白，闻言，他也一笑：“难道朝廷想让我做个无臂侯？上头如果答应，我倒是不在意。”
他有意逗乐，想缓和一下气氛，只是除了自己，其他人谁都笑不出来。
顾予宁叹了一口气：“老三，莫要说笑。”
顾予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正在冲来赟挤眼睛，用目光询问，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来赟轻轻摇了摇头，眉头微拧，意思是让他老实一点。
老夫人没理会这两个人的小动作，而是开口问二爷：“老二，你怎么说？”
没等二爷说话，离他最近的二太太已经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她自以为做得很隐晦，殊不知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居高临下，把众人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二爷抽回手，正色道：“儿子一切都听母亲和大哥的，儿子对爵位没有觊觎之心，但也不想让朝廷收走咱们家的爵位，这是祖宗因功而得来的，传到今天，总不能不明不白地丢了。”
闻言，老夫人用力一拍掌：“说得好！”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每一张脸，大声说道：“丢了爵位，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顾家的列祖列宗！”
因为太用力，老夫人胸前一阵起伏。
她喘了喘，这才看着顾予宁和元绮侬：“老大，老大媳妇，你俩还没有儿子，我等得了，朝廷等不了，爵位怕是不能落在你们大房了。”
二人对视一眼。
看着年轻的妻子，顾予宁满心痛苦，又极为愧疚：“元氏，是我对不住你。”
元绮侬摇摇头：“夫君别这么说，你是为国为家的大英雄，妾自心底敬佩你。”
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皇帝就是看大儿子不顺眼。
否则，给大儿子过继个侄子，先封个世子，不也能支应门户？
“罢了，以后你便在家中好好休养，就当陪陪你老娘。自打你十六岁离家，咱娘俩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老夫人低下头，揩去眼底的泪水。
顾予宁动容：“娘，以后儿子就在您膝下尽孝了！”
说完，他挣扎着要起身。
元绮侬连忙推动轮椅，让顾予宁握住了老夫人的手。
这一幕，令二太太的心跳更快了！
五个儿子都是老夫人生的，没有嫡庶之分，只有长幼之别。
从前她是不敢想，更不敢争，只能嘴甜一点，哄着婆婆和大嫂高兴，让二房的日子好过一点。
现在机会不是来了？
二太太仰起头，一脸激动地看着丈夫。
但二爷只是眼眶微红地看着母亲和大哥，他自己并不兴奋，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兴奋。
“好了，既然你们都听我的，那我便做主了。这个爵位，给老五。”
平复过心情，老夫人再次开口。
“什么？！”
二太太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就听见这么一句令她梦碎心也碎的话。
她不禁脱口喊道：“凭什么？”
发现左右人都看向自己，二太太有些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她没错，为什么要害怕？
“老二家的，你有意见？”
老夫人耷拉着眼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二太太像是忽然有了勇气，大声回答：“是，老夫人，论长幼，大哥下面就是二爷吧？这爵位，怎么能越过哥哥，直接给弟弟呢？”
二爷十分诧异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妻子一般。
老夫人点他的名：“老二，你说呢？”
二爷回神：“娘，我没这么想，我还是那句话，一切听您做主。”
他有点恍惚，但不是因为自己和爵位失之交臂。
而是没想到他的枕边人会当众违逆母亲，还一脸振振有词的样子。
这和印象中的她，简直大相径庭！
二太太急了：“二爷，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们想想啊！”
侯爷的侄子侄女，和侯爷的儿子女儿，能一样吗？
这又不是他们从大房那里抢来的，这是他们应得的啊！
按年纪齿序，这有什么错？
二爷更加迷茫：“这关孩子们什么事？大哥做侯爷这么多年，我不在家，家里是冻着你们，还是饿着你们了？难道五弟做侯爷，我都回来了，咱们一家子还得去讨饭？”
他十六岁离家，去投奔大哥，之后就一直生活在军中，每天接触到的都是跟打仗有关的事，脑子里并不怎么思考其他的问题。
所以，他觉得妻子的想法又奇怪，又莫名。
二太太又急又气又羞又恼，恨不得立即晕过去，也好过站在这里，被他一句一句侮辱。
是的，二太太觉得二爷是在故意侮辱她。
“要是谁还有意见，现在赶紧提。要是现在不提，以后就彻底闭上嘴，永远不要再提！”
老夫人多多少少也来了火。
真当她是偏心偏到胳肢窝了？
这爵位，放在过去还是宝，放在现在，是不是催命符还不好说！
其他三人，全都有孩子，这一次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已经是上天格外开恩了！
就小五年纪还小，万一哪天皇帝发疯，又想拿他开刀，好歹还能让亲朋故旧们以他尚且年幼，未婚无子为理由，向皇帝求一求情。
但这些话，太晦气了，老夫人真的不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在诅咒侯府，诅咒小五一样！
她是侯府的老封君不假，但与此同时，她也是小五的娘啊！
哪个当娘的，能随随便便把儿子的生死之事挂在嘴上！
没人出声。
“那就散了吧！”
老夫人疲倦地一挥手，开口撵人了！
蒋姨妈落在最后，频频回头，她还想留下照顾一下长姐，被老夫人拒绝了。
“府里不太平，管好灵丫头。你这个人，前半辈子过得比谁都清闲，别到老了，反而没个太平日子！”
再多的话，老夫人也不想多说。
蒋姨妈讪讪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