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谨枫话音落下的瞬间，秦银落沉默了一瞬，恍然想起什么经常性被习惯忽略的内容：
“你是校董…”
“是啊。”龙谨枫哑然失笑，走到客厅中央的岛台边，拿起水壶给自己和秦银落各倒了一杯水。
晶莹的水流注入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略显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将其中一杯推给秦银落，自己则靠在光滑的台面边缘，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杯壁。
“就在三天前…”
他开口，语气平缓：“校长向上申请了一笔500万的款项，备注是‘校园修缮支取费用’。”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听得有些茫然的林森和微微蹙眉沉思的秦银落，继续解释道：
“这所私立学校的章程规定，200万以内的日常支出，校长可以自行安排。
超过400万，就需要董事会讨论决定。
而如果金额达到500万或以上，就必须提交股东会进行表决。”
“董事会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好有事没参加，算是默认弃权，所以提案在董事会层面通过了。”
龙谨枫耸了耸肩，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等文件上推到股东会，我看到这笔巨额‘修缮费’，第一反应是那群闲着没事干的富二代股东子弟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乱花钱搞面子工程。所以，我直接行使否决权，一票给它摁死了。”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
“最后，是学校的实际控制人自己私人掏了这500万，走了他的个人账户，算是自掏腰包，没走学校的公账。我当时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深想。”
“现在回过头看，如果所谓的‘校园修缮’至今没有任何动工迹象…那么，打到林解语奶奶卡上的那150万‘封口费’，极有可能就是从这笔‘莫名消失’的500万里出的。”
林森明显迷茫了片刻，眨了眨眼，声音充满了困惑：
“不是…等等，哥，万恶的资本家先生，您先慢点…我有点被绕懵了。”
“什么董事会、股东会、实际控制人的…能不能先用我能听懂的人话解释一下这层层叠叠的架构？”
坐在一旁的秦银落也安静地抬起眼，看向龙谨枫，微微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表明立场：“附议。”
暖色的灯光落在他清隽的侧脸上，眼神里带着纯粹好奇。
龙谨枫就喜欢当着老婆的面，装…人前显圣，他放下水杯，走到沙发边，挨着秦银落坐下，身体放松地向后靠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长腿随意交叠。
“行吧，给你们这些‘体制内的纯洁打工人’科普一下。”
林森：……
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龙谨枫略略一挑眉，非常享受老婆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简单来说，你可以把一个公司，或者这所学校也一样…上层权力结构，想象成一个金字塔。”
“最顶上，真正的终极boSS，叫做 ‘实际控制人’ 。”
龙谨枫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这家伙可能明面上的股份不多，甚至可能完全隐藏在幕后，但他通过一些特殊的设计——
比如让别人代持股份、或者签一致行动人协议让别人必须跟着他投票——来牢牢握着最终的拍板权。
他是那个能决定董事会成员是谁，cEo也就是总裁让谁当的人，是真正的幕后大佬。这次自掏500万的就是这位。”
“紧挨着这位终极boSS的下一层，就是 ‘股东会’ ，或者叫股东大会。”
他的手指向下移了一层：
“这里拼的是谁手里的股权或者叫做股份多。谁占的股份多，谁说话就响。”
“一般事情，持股超过50%的人基本就能说了算。但遇到特别重大的事，比如修改公司章程这种，就得持股超过67%的大股东才能一锤定音。
比如我之前就是在股东会层面否了那500万。”
“再下一层，是 ‘董事会’ 。”
他的手指又下一层：
“董事会成员是由股东会选出来的，他们负责做公司重大的经营决策，比如批准年度预算、任命或者罢免cEo，当然小说里一般叫cEo霸道总裁。
他们的权力比总裁大，但他们的任免又捏在股东会手里。”
“最下面这一层，才是我们常说的 ‘总裁’或者‘cEo’ 。”
龙谨枫摊了摊手：
“说白了，这就是个高级打工仔，风光是风光，但权力是董事会给的，负责日常运营。
董事会看他不爽，随时可以让他卷铺盖走人。
咱们这位申请500万的校长，大概就属于这个层面，或者稍微再高一点点，但本质上还是得听上面几层的。”
他总结道：
“所以，回到这件事上：
高级打工人也就是咱们这位校长，想用500万，需要顶层批准，在决策层董事会过了，我弃权默认；
权力层也就是股东会被我否了，最后实际控制人也就是终极boSS私下掏钱解决了。”
“现在明白了吗？”龙谨枫看向媳妇儿，眼神里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
“这500万的流向，和那150万的封口费，时间点和动机都太吻合了。”
秦银落沉吟了两秒，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微响：
“既然是通过电子汇款方式转过去150万，直接查一下流水，确认是否从那500万里划出的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在这里推测流向？”
龙谨枫叹了口气，伸手勾起秦银落一缕银白的发丝，在指尖绕了绕，送到唇边吻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
“宝贝儿，你不知道，在这种资本游戏里，除非这笔钱干净得能晒月亮，用途正大光明，来源无可指摘……否则，这种规模的‘特殊支出’，绝不会走明面账户。”
他松开那缕发丝，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语气沉了几分：
“大概率，这笔钱会从某个刚刚开设、用完即弃的匿名账户里汇出。如果再向上追溯，你会发现这笔钱可能由无数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皮包公司或空壳账户，化整为零地汇入那个临时账户，最后再集中转出。链条长得让人绝望，干净得让人无从下手。”
秦银落眉心微蹙，突然打断他：“学校的实际控制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