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霖穿着一袭白衣立在梨树下。
他的指尖轻触上落下的白雪，心中一时间有些感慨。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年了。
第二十个冬日，朝堂稳固，慕鸿羽已是民心所向，但他仍是坐着摄政之位。
男主一日不称帝他的任务便一日完不成。
他站在雪中有些失神，恍然间身上覆上一阵暖意。
慕鸿羽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将一件狐氅披在他的身上。
他理了理沈舟霖发间的白雪，道：“丞相为何一人站在此处。”
“只是觉得有些恍然。”沈舟霖垂了垂眸，道：“我与殿下相识已经十年了。”
“夜风冻人，丞相莫要久待染了风寒。”慕鸿羽移开目光。
“我不会生那些病。”沈舟霖直直看向慕鸿羽，道：“殿下打算做一辈子的摄政王吗？”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慕鸿羽没有反驳。
“殿下如今权势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沈舟霖叹了一口气道：“今帝虽然软弱但坐在如今的位置难保不会有别的心思。”
“他如今是‘正统’，倘若羽翼丰满必然不会再愿意受殿下所控。”
“届时兔走狗烹又是重蹈覆辙。”
慕鸿羽此刻磋磨着沈舟霖那只白玉般的手，他低垂着眸不知有没有在听。
过了许久，他抬眼道：“阿霖很想我坐那个位置？”
“嗯……”沈舟霖看着他，不知道为何，眼前的慕鸿羽好像有些失落。
“我若做了帝王阿霖会走吗？”慕鸿羽此刻眼中克制，隐隐之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抓不住了。
“没有人会永远陪着殿下，我也一样。”沈舟霖看着慕鸿羽，此刻竟莫名生出来几分愧疚。
他一向是不说谎的，不会说谎，也觉得没有必要说谎。
慕鸿羽看着他，有些自嘲，沈舟霖不懂，他却没法一直这么自私。
他与沈舟霖本就不是一路，看见沈舟霖当年从天而降，他便知道他与沈舟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他还是会不甘，他恨沈舟霖不懂，恨沈舟霖不能多看他一眼。
他放沈舟霖走。
他不能成为沈舟霖的枷锁。
他贴在沈舟霖的耳边，唇角擦过沈舟霖的耳根，道：“阿霖想要我去做，我便会去做。”
……
慕鸿羽的动作很快，岐明五年，少帝禅位摄政王。
朝堂之中有暗叹慕鸿羽果然狼子野心者但奈何慕鸿羽权势滔天，一时之间无人敢出言反对。
入夜。
慕鸿羽坐在亭中，手中抱着一壶烈酒，他趴在石桌上显然有些微醺连身后来了人都未曾察觉。
“陛下唤我？”沈舟霖看着慕鸿羽一时间心中生出来几分异样感。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慕鸿羽醉的厉害，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的扑进他的怀里，轻声低喃唤他：“沈舟霖……”
沈舟霖心口一悸，一时间竟有些无措起来。
这样的感觉是他从前在神界未曾有的。
“沈舟霖，你能不能不要走……”慕鸿羽窝在他的怀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的慕鸿羽好像有些委屈。
他说不出不走的话骗慕鸿羽，只是轻轻拍着慕鸿羽的背，将他哄睡着了。
沈念卿站在他的身侧，道：“你若舍不得他可以留下陪他几年。”
“不必了。”沈舟霖拒绝了这个提议。
“小七。”沈念卿看着他轻笑一声，道：“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假的看不出来？”
“嗯？”沈舟霖迷茫的看着沈念卿。
“他喜欢你啊，不是朋友间的喜欢。”
“我不懂什么是喜欢。”沈舟霖低下头。
沈念卿闻言也只是无奈，他摸摸沈舟霖的头，道：“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吧。”
他与沈舟霖都是神，长兄赋予他们生命却未曾赋予他们情感，凡人的喜怒哀惧于他们而言本就难以理解。
更何况沈舟霖的本源受损，于感情上的事情，他本就比较迟钝。
感情之事，他这个做兄长的本就不能太过干涉。
……
慕鸿羽醒时是在寝宫的榻上。
他有些恍惚的起来，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换好衣服，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走进金銮殿。
他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想要看见的那个身影。
他问身边的小太监：“丞相呢？”
小太监面露不解道：“陛下，丞相之位一直空着啊。”
慕鸿羽此刻有些失神，他心中自嘲。
原来沈舟霖这么狠，走的时候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