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让靠着门最近的王成把门关上，这才继续说道：“就因为我昨天没回来，你们就开始胡乱猜测了？”
王成和冯大军嘴上连声道歉，说着“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却没有直面回答问题。
甘棠理解杨贤的怀疑，是因为在杨贤眼中，“聂子璇”现在做的事情是不符合她的性别、年纪、经历的，但她本人问心无愧，所以她不会去为自己辩解什么。
可对待带回来的这些孩子，甘棠可以说自己已经尽力做到了照顾、周到，一年多的时间不是白相处的，她能够感觉到他们对她日渐亲近、信任，那现在这怀疑又是从何而来？
甘棠不是一个放任问题过夜的人，尤其是这种看不见的问题最为致命，她很清楚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早晚会生根发芽。等到那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时，便已经无力回天，所以解决矛盾的关键在于根本。
甘棠右手的指节有规律且无意识地轻叩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接着一下像是打在两个男孩心头上。
甘棠越是不说话，他们越是觉得事情不妙。
最终，还是王成扛不住压力，率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颤抖：“姐姐，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如果要怪你就怪我，是我影响了他们，你赶走我一个就行了。”
“你觉得说几句软话，表现出这副可怜的模样，我就会不计较了？”甘棠的话说得非常不好听，她有些气闷，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他们赶出去的话，一个两个都挺会戳人心窝子。
王成的样子，的确是带着恐惧的，但这份恐惧又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害怕她责怪，还是因为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
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可甘棠很明确，他们与其他的孩子不同。因为过早在社会圈里摸爬滚打，他们的心眼比同龄人要多多了，如果单纯把他们当做孩子来看待，那才是真正的天真。
在把人领回来之前，甘棠就已经想过，这些苗子如果能掰就掰正，如果掰不正的，到了年纪就放他们出去。总归，她把领养人的义务尽到位，尽心竭力敦促他们学习，掌握一门本事。要是他们抓住了这个机会，日后自然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而活。
“姐姐，我没有那个意思。”王成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您教我读书认字，还给我一口饭吃，又从未要我们卑躬屈膝，这是我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冯大军年纪比王成还要小上一岁，但在人情世故方面，比王成还要通透，瞧着甘棠现在的状态，不像是要轻拿轻放的样子，他也意识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尽管不是很清楚对方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会如此在意，冯大军还是想着先让人消气：“姐姐对我们的好我们都知道，我们很感激，可我们也知道，您不属于凌城，早晚会离开。”
甘棠不想靠着谎言来粉饰太平，她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我的确会离开凌城，但不是现在，更不会不告而别。即便我要走，也会安顿好你们。”
“哪怕医馆经营不下去了，您也会庇护我们吗？”
“这又是谁说的？”
“很多人都在说，说你开这个医馆不赚钱，说你把我们捡回来早晚会后悔。”冯大军仰着脖子，一句接一句，说的都是他在外头听到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把你带回医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甘棠轻笑了一声，好似只是调侃一般的语气，却让冯大军瞬间红了脸。
甘棠当初把这群熊孩子带回来的时候，还花了不少心思让他们相信她真不是准备拐卖他们的人贩子。这一个个面对她的时候警惕性高得没话说，可旁人只是评判了两句，他们就相信了。
到这份上，王成和冯大军两个人精也瞧出来了，甘棠虽然有敲打他们的意思，但没想赶走他们。
对着半大点的孩子，甘棠着实也计较不起来，把话都摊开了说，再次表明立场：“该罚的还是得罚，以后一个月家里打杂的活儿全由你们俩包了。要是再让我听到这些不利于内部团结的话，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饶了你们。”
教训完了孩子，甘棠不禁又想起了杨贤。杨贤在试探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着对方。
昨天晚上见到杨贤的时候，甘棠就想着这小伙儿年纪不大，却有校尉之职，而且在各方面都还挺敏锐，说不定日后是个将才。
杨贤身上没有什么贵重的饰品，穿着也和军中其他人看似无异。可今日上山时，有一段路比较崎岖难走，甘棠险些摔倒，他在后面伸手相扶时，她无意间触碰到了他身上的衣服，那材质绝对不是普通士兵和百姓用得起的。
发现这一点后，甘棠对杨贤的身份起了怀疑，进而发现他随身携带的剑也是个宝贝，绝非军中随意下发的武器。
换言之，杨贤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至少不是明面上参军的普通人，即便他本人没背景，他身后也一定有个有背景的人。原先甘棠只是以随意的态度来看待，现在想想，后面要是有机会还是可以稍微笼络一下关系。
……
甘棠安心地等待剧情节点的到来，她在这个世界介入的时间点还没到主线剧情发生的时候，对于很多节点造成不了影响。不过，她还是尽力做好每一件事情，她相信她的所作所为日后都会成为铺垫。
甘棠每天的生活除了给人看看病以外，就是教几个孩子他们想学的东西。没想到的是三个月后，她再次见到了杨贤。
医馆后门被敲响的时候，是芸娘去开的门。
门一打开，外头小兵就急吼吼地问出了声：“聂大夫是住在这儿吗？”
“是。”芸娘应了一声。
“快，快将人送进去。”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
芸娘挡在门口，医馆内只有女人和小孩，她不免多了几分手足无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