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白看师父屡屡对苏窈不客气，也明白了是因为自己。
对着苏窈露出歉疚，“对不起，我师父他脾气有点暴躁，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话，登时惹毛了洪元老。
“逆徒！为师何时脾气暴躁了？！”
“我看你就是被妖女蛊惑了心志，将为师的教诲统统抛到脑后了！”
他的怒吼震耳欲聋，但江墨白却依旧面色无波，“师父，请您相信弟子。”
“我自己的劫自己渡。”
洪元老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是爱徒心切，倒是显得自己不够冷静自持，自乱阵脚了。
“小辈们的事情有时不能太过掺和，你这当师父的太过严格也不可取，不要弄巧成拙。”
蜀道宗祖师爷看不过眼的劝说。
“我看墨白这孩子有悟性，你给他点时间，相信他定能渡过这一劫。”
在劝解之下，洪元老看着自己的爱徒幽幽叹息一声，“也罢，能不能成就大道终究在你自己的选择。”
得到了师父的允许，江墨白急急追上已经离开的苏窈。
苏窈其实也明白江墨白怕是早就认出了自己，不然就不会破开杀阵，放她逃离。
他这样的举动，可是大逆不道。
严重点来说是背叛师门，所以她走的并不快，因为她也有话对墨白道长讲。
十年之后。
二人再次相视，恍如隔世一般。
江墨白望着她，漆黑的寒眸中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这些年，你去了何处？”
“我……”
他语气一顿，那句思念始终无法道出口。
选择无情道的他，有何资格对她诉说爱意？他不愿误了她。
苏窈同样眼睛不眨的看着江墨白，一颗心苦涩不已。
明白一些话最好永远不要说出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故作坦然的一笑。
“多谢墨白道长的挂念，我这些年一切安好。”
“如今你我二人身份悬殊，墨白道长还是回去吧。”
她牵强的笑着，想要假装若无其事的离开，却被江墨白拉住了胳膊。
江墨白紧紧抿唇，握着她胳膊的手指微微泛白，因为他明白这一别从此便是陌路。
可，他不舍。
不愿就这么错过她，甚至后悔曾经为何自己要选择无情道。
若他不入昆仑派，不做道士。
是不是就可以同她互诉衷肠，喜结良缘？
苏窈喉咙哽塞，眼眶里有泪水打转。
前世今生，墨白道长是令她唯一动心的人，可她也明白他们没有结果。
既然没有结果，那就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将眼泪憋了回去，风轻云淡的回首。
“墨白道长不用再送了。”
“你有你的道要走，而我也有自己的使命，我们原本就是不同的。”
“短暂相遇已是缘分，但最后也不过是有缘无份罢了。”
江墨白摇头，“既然有缘，又为何要生生错过？”
“无情道是我年幼的选择，但并不是我现在的选择，若是……”
“没有若是。”苏窈出声打断。
“情之一字不要强求。”
“就算今天你选择了我，也难保以后不会后悔，本就不值得。”
“墨白道长，有些人不一定非要相守。”
“再则，不在一起就是陌路吗？”
“无情亦有情，你的无情道是大爱无私，墨白道长我们顶峰相见。”
感情之事说变就变，有些感情最后也不一定非要变成爱情。
不能成为爱人，可至少他们也是曾经惺惺相惜的朋友。
看苏窈如此豁达，江墨白自喻不如。
收回手，对着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豁然开朗的笑容。
“好，倒是在下困顿了。”
“那就祝苏道友以后前程似锦，平安顺遂。”
他明白了苏窈的选择，也明白了何为断情绝爱。
断情绝爱从来都不是刻意回避，而是在经历过感情之事后的淡然。
那种看透一切的心如止水。
舍小爱，故而成大爱。
在这一刻他突然顿悟了无情道的真理。
也就是在这时，无数灵气蜂拥而至。
洪元老面色一喜，对于徒弟的成长欣慰不已，也对苏窈彻底放下了成见。
有些人遇见也并不是孽，而是指引。
是人生的关卡，是心性的磨砺。
＊
洛青衍拖着残躯，被冰蛟带到一处与世无争的山谷。
这里鸟语花香，生机勃勃。
而他却像是一位暮年的老人，眼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气。
“吾主，请您振作起来。”
冰蛟喷出两道冷冽的气息，担忧的看着面色惨白的洛青衍。
洛青衍嘴唇干裂，对于冰蛟的关心只是摇头道：“我时日无多，如今契约已解，冽风你离开吧。”
冽风眼瞳溢出痛色，“吾既然认你为主，就不可能独自离开。”
“吾不会让你死的。”
它不明白为何主人突然变得自暴自弃。
认错了徒弟，再重新寻回苏窈便是。
洛青衍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何必强求。”
在他奄奄一息之时，山谷里凭空出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手中拂尘轻轻一扫，竟然让他再次恢复了生机。
洛青衍望着出现的老道士，心中微诧。
“你可后悔？”
老者的问话像是穿梭了三百年，再次回荡在他耳边。
洛青衍表情敬畏，语气却是淡然的。
“您指的是我当初的选择吗？”
“我从未后悔。”
“只是怨恨自己有眼无珠，错信他人，让她受尽了委屈和不公。”
“我这个师父差劲透顶，让她终归失望了。”
十年的沉睡让他记起了前世的种种。
心里对苏窈只有无尽的愧疚，甚至连弥补都不配，只能偷偷护着她。
老者长长的两道白眉随风舞动，对于他的结局唏嘘不已。
“你的寿命无多，最后关头你还有什么心愿？”
“或许，老夫可以帮你实现。”
洛青衍面色黯然，“我只希望她能安好，没有其它想法。”
“剩余时光，若是可以我想赎罪。”
“你要度入空门？”虽是问句，老者却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想法。
洛青衍也没有否认。
见状，老者一扬拂尘腾云离去。
独留下一句，“终究是一场空啊……”在风中飘扬。
洛青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悲凉。
是啊。
他所做的到了最后成为了一场空。
但是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