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越想越不对。
不管怎么说，用在人身上的药，国家对这方面的研发和生产流程管理非常严格，不可能出现所有数据只有公司独立持有，不对外公开的情况。
第二天下班，我来到休息区闲着没事刷刷新闻。没办法，只有这一片区域可以接入互联网。
我最近时常留意关于医疗和疾病这一块的消息。但是并没有听过任何关于病毒传播或者疫情的新闻。
“染哥回来了？你母亲身体还好不？”
刘彻从一边走了过来，顺手递给我一杯咖啡。
“还好”，我喝了口咖啡，“动物实验出问题了？”
刘彻叹了口气，“情况有些意外，还在处理。估计今年没法做临床了。”
“那咱不是得在这岛上多待一年了？不是说好一期临床做完就能调回去嘛？”
“你不是挺喜欢这里吗？”
刘彻调侃道。
“那也不能一直呆这啊，回家都不方便。”
“放心”，刘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都是值得的。”
便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听说你们部门被隔离了好几个人？”我看着刘彻问道。
“嗯。”刘彻神情有些凝重，“疑似接触而已，没什么，只是以防万一。”
“这病毒很危险吧，就算这样我们都没权利知道内幕吗？”
“这是公司的安排，别瞎想了。”
刘彻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哼！公司安排，你不觉得这不合理吗？”
“什么不合理？”
“哪都不合理！谁把研发基地建在这么远的地方？还有为什么动物实验和临床申请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公开政府的审批文件？还有…”
“嘘！”刘彻瞪大了眼睛，示意我停下来。
我两手一摊，“挣钱而已，我可不想玩命。”
“这次和往常的研发项目不一样，这是机密项目，全球只有几医药巨头公司在搞。”刘彻压低声音说道，“研发数据也只在这几家公司内部流转，没有政府审批流程。”
“那不就是犯法吗？”
我不可置信地说道。
刘彻默不作声，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哥们！你一直都知道这个项目不合法对吧？”
我有些生气，因为我和刘彻大学里关系非常好，没想到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是对我隐瞒。
当然，可以理解，人都是要吃饭的，何况他的薪水可确实让人眼馋。
“别说出来呀！”刘彻见看了看四周，凑过来说道，“来这边的同事，但凡在研发中心和动物实验中心的，哪位心里不清楚这合不合规？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反正就算失败了，工资你照样拿。要是成功了，那就不仅仅是涨工资的事了！这是文明的里程碑！”
“文明的里程碑？”我看着刘彻，不屑地笑了笑。
“文明的里程碑！”刘彻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怎么？以后我们能永生了？”
我调侃道。
“如果人类社会需要走这条路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刘彻现在的状态，像极了给我画大饼的资本家，我怀疑这家伙实验做得都魔怔了。
自动物实验出了点状况以来，近几天我们部门倒也悠闲，没有太多实验安排。不过检测和理化分析部门倒是火力全开，没日没夜的干活。
但因为刘彻的那些话，我对目前的工作反倒有些迷茫。
难不成犯法的事也能成为文明的里程碑？
最近孙经理总是频繁去开会，我也可以悠然地坐在办公室里玩玩游戏，当然只能玩些单机游戏。
这天，我正全身心地打着游戏，全然没有注意到孙经理已经回到办公室，直到他坐到我旁边的位置上。
我随即光速切换电脑桌面，内心有点慌，不过我手速这么快，想必他应该没有看到。
我心虚地看了眼孙经理，他压根没有正眼看我，专注地盯着电脑沉思良久。
我瞥了眼孙经理电脑上的内容，是集团发的一份邮件，内容要求我们研发基地两周内开展一期临床实验。
两周内？
这怎么可能？
动物实验还没达标，哪有条件做临床？
我正想向孙经理问点什么，孙经理看了眼手机，又急匆匆出去了。看来又是去开会了。
我无奈摇了摇头，也罢，反正在公司当牛马而已，给钱我就干呗！真要被政府发现并且叫停，出了事也不是我担责。
正准备切换回游戏界面，孙经理忽然在门口叫我。
“小染。”孙经理看了眼手机，又向我招手，“来一下。”
“怎么了孙经理？”我随即走过去问道。
“你是纯化研究室的负责人，跟我去开个部门协调会吧。”孙经理手里提着文件袋说道。
“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边走边说。”
去会议室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
“孙经理，咱们到底…”
“你多少能猜到点吧，咱们公司的这个项目。”孙经理也是开门见山，“说说看，你觉得是什么？”
“某种病毒疫苗研发？”
我猜测道。
“嗯，猜对了一半。”
孙经理点了点头道。
“一半？”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整个项目的内容，疫苗确实是我们的研发内容，但另一方面，这种病毒本身，也是研究的重头戏，它和别的病毒不一样。”
“我不太明白经理您的意思…”
“这涉及到药学研发中心的机密，不方便透露，不过如果我们完全掌握了这个病毒的秘密，生命科学一定会迈入一个新时代。”
“咱这不合法吧！”我悄悄说道。
孙经理笑了笑。
“这不明摆着吗！合法还来这里搞！不过凡是总有代价，想要第一个吃螃蟹，就得扛得住被夹。”
走到会议室门口，孙经理拍了拍我的肩，“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在参与什么样的事情，但不管怎样我们已经走到这条路上，人类的方向也到了这个拐点了，避是避不开的。”
说完便大步迈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这次来了不少人，显然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临床实验而商议工作调整内容。
“各部门负责人应该都到齐了吧。”
讲话的是药物研发中心总监，好像姓张，但平时与我们接触不多，这应该是药物研发中心的同事第一次和我们这些中下游部门在工作上正式见面。
此前因为保密原因，这帮人很少与我们接触。
“那我长话短说，因为公司协议以及项目进度原因，我与部门也没有太多接触。应该还有不少人并不了解我们项目的具体方向。”
张总监点开台前投影上的幻灯片，一个病毒的三维结构图呈现了出来。
“这就是我们研发基地的所有部门一直在研究的对象。”
“病毒暂名Rh01，遗传物质为环状双链dNA，共编码176种衣壳蛋白，组成内外两层衣壳结构。”
张总监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病毒疫苗研发还在前期阶段，但我们现在的侧重点是对这个病毒的基因进行解码，目前已经取得了较大的进展。集团的意思是，半个月内进行临床实验，想必大家已经收到邮件了。”
“这怎么可能？现在动物毒理实验结果还没出来，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
“机体排异性也还没解决，蛋白表征结构还得重新修饰…”
各个部门你一句我一句的提意见，纷纷提出自己的难处。
“没关系，这些和临床同步进行。”
张总监面无表情地说道。
此话如同一声闷雷，嘈杂的会议室霎时间鸦雀无声。
临床实验，那可是那活生生的人体进行给药或者其它生物学实验。在完全不知道风险的情况下就这么干，这不是妥妥的活阎王！
“动物实验不足以反馈更多的数据，在几家研发公司里，我们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各位”，张总监手指了指屏幕上的病毒模型，“这就是生命科学大门的钥匙，但我们等不起了。”
“那疫苗的筛选工作就先停下了。我们没办法同时做两件事。”
孙经理默默说道。
“可以暂时搁置。”
张总监点头道。
两个小时的会议，无非就是让我们这些部门紧密配合研发中心，按计划提供临床所需要的各种生物样品，还得及时分析检测，反馈数据。
下班回去的路上，我恍惚了好久。
我没想到公司居然在做这种事，脑海中不断浮出报警的念头。
这哪里叫一期临床？这完全就是人体实验！
这种事越想越觉得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