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从《混沌纪》上移开，青衣文士又是看向了顾寒略显苍老却挺直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
书页之上。
象征着‘季玄’的一切痕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擦除。
取而代之的。
是另一段愈发清晰，凝实，甚至开始自主衍化出全新内容的篇章。
篇章的核心，是一个全新的名字——顾寒！
看到这里。
文士轻轻合上了书卷，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顾寒取代了季玄，意味着顾寒成为了这段被剥离的混沌时空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变数和……主角！
这个结果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可细细想来，却仍在情理之中，毕竟当顾寒这个来自后世的变数踏入这片时空开始，便注定着未来的一切都不会是原有的模样了。
“感觉如何？”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打破了死寂。
直到此刻。
顾寒才似终于反应了过来，缓缓回身，看着文士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顿时将他认了出来。
污道人！
阿傻的师父！
乃至眼前的文士！
严格来说……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在不同的时期，形象稍稍有所改变罢了！
“他……真的消失了？”
看着文士，他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消失了。”
沉默了半瞬，文士点头：“对于这片时空而言，他从未真正降生过，自然也就等于从未存在过。”
从未存在过！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季东明的心上！
“没了……”
“都没了……”
身体猛地一颤，他本就萎靡的气息瞬间衰败到了极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彻底寂灭。
“他死了……”
“未来的轨迹……彻底改变了……”
看着顾寒，他惨笑一声，喃喃道：“我等不到那个解脱的时候了……你……也等不到了……”
一旁，肖不二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心中亦是戚戚然，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顾寒叹了口气。
有心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因为季玄的身死，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谋划和设想，他一时间也有些茫然和无措的感觉。
再次看向文士，他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很想问。”
文士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平静道：“我既然有能力护住你们三个，定然也有能力保住他，为何偏偏没有这么做，对不对？”
“……”
顾寒没说话，等于默认了。
“你真觉得。”
文士没回答，反而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是那三个蠢东西杀了他？”
顾寒一怔。
“难道不是？”
“若是我说……”
文士看着他，声音里带着深邃，认真道：“真正杀死他的人，是你呢？”
顾寒再次怔住！
一时间觉得他在开玩笑！
我？
杀了季玄？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你偏偏出现了！那三个蠢东西，不该发现季玄的存在，可偏偏发现了！而我，也本不该在此时出手，可偏偏出手了！”
顿了顿。
文士看着他，认真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一连串的发问。
让顾寒陷入了沉思。
若不是他来到了这里，若不是他满世界寻找顾寒，一切都会按部就班，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
可如今——
他突然理解了文士的话。
他！
才是这片失落的时空，才是这失落的混沌时代最大的变数！
“明白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自嘲道：“确实是我害死了他，我也亲手毁了自己的希望。”
“那却未必。”
“什么？”
“季玄死了，不是还有你？”
“……”
顾寒愣了一瞬：“我？”
文士看着他，幽幽道：“季玄死了，你却还在，一死一生，一枯一荣！从某种程度上说，你代替了他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新的‘季玄’！”
季东明神情一震！
顾寒亦是满脸的匪夷所思！
对方的话很拗口，而且好似毫无逻辑道理，可……细想之下，却像是某种巧合中的必然！
“我，代替了他？”
“还不懂么？”
文士感叹道：“季玄代表的，只是个名字，只是个代号，根本不重要！今日谁在这里，谁活了下来，谁站到了最后……谁就是真正的‘季玄’！”
“很显然。”
他又是看向了顾寒：“你，的确取代了他。”
“……”
顾寒又不说话了。
“前辈是怎么断定的？”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又问了一句。
文士并未正面回答，反而解答了他最开始的那个疑惑，“你先前问我，到底能不能救季玄，我的答案是可以，但是没必要，也不能救。”
“为何？”
“因为他似乎并不想让我这么做，也不会让我这么做。”
“……”
顾寒瞳孔又是一缩！
“怎么可能！”
季东明一脸的难以置信，神色有些癫狂，问道：“季玄怎么可能让曾经的自己去死！现在的他死了，后世的他怎么办！不对……不对！这根本不合理！”
顾寒没说话。
和季东明不同，他知道文士说的情况，大概率是真的！
或许在季东明眼中，季玄从来都是那个季玄，可唯有他知道，季玄……不过就是祂褪下来的一张皮而已！
而以祂那几乎不可揣测，不可理解的能力而言，过去的季玄死不死，根本无法影响到未来的祂！
唯一的不解！
为何祂非要季玄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时候，莫非就是为了让自己找不回丢失的极道？
不！
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顾寒彻底掐灭。
他很清楚。
若是想要剥离自己的极道，祂有无数种办法，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把他自己弄到这个失落的时代，甚至于还要让他登上好几年！
那——
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祂，从一开始，就是想要他取代季玄而存在……亦或者说，让他成为新的‘季玄’！
可——
“为什么？”
他看着文士，再次开口，似乎想从对方口中得到确切答案。
为什么！
祂要让自己取代曾经的季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