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蓁坐在钱昭床边看着他，心里深深的觉得钱昭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平日里看他沉默寡言，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计划，又实现自己的计划。
若是钱昭面对的是别人，她肯定想都不想力挺钱昭。但如意是她的朋友，她夹在他们中间也十分为难。
而且，虽然顾蓁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她觉得宁远舟也不是那种识人不清随随便便就让别人加入使团的人。
所以她才让任如意和于十三去找宁远舟，这些事还是得交给他们自己人来处理。
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钱昭醒来前回来。若是他们回来的晚了，一时间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钱昭。
好在没过多久，宁远舟和元禄就一同来到了驿馆。
听到马蹄声，顾蓁蓁立刻走到院中向外看去，见是宁远舟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来了。”
视线扫过四周却没看到任如意的身影，顾蓁蓁又问：“如意呢？”
宁远舟从马上下来，先是对顾蓁蓁道了声谢这才说道：“我让如意回客栈休息了，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让她回来。”
顾蓁蓁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看钱昭和孙朗今天的样子，若是如意在这里更容易激化矛盾。
顾蓁蓁一边想着宁远舟和元禄来到钱昭的屋内，这才掐诀唤醒了钱昭和孙朗。
钱昭刚睁开眼就从床上跳了下来，顾蓁蓁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腕：“小心。”
钱昭虽然生气，但也怕伤到顾蓁蓁，克制着自己下意识想要甩动的手，抬眼看着宁远舟：“为什么？”
这时孙朗和于十三也走了进来，站到钱昭身边看着宁远舟。
宁远舟吸了一口气，这才对着大家讲出实情：“第一，如意的确是朱衣卫的前左使壬辛，但是五年前因遭人陷害不得不假死离开。”
“第二，是我主动找她合作的，她负责教授殿下关于安国的一切，我帮她报仇。”
“第三，我反复确认过，她手上确实有几条六道堂的人命，但都是赵季的亲信党羽。她跟我们使团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仇怨。”
“最后，她扮作天玑分部的朱衣卫只是为了查明仇人的下落，并没有出卖任何使团的消息。”
听着宁远舟一条条的数着，钱昭和孙朗谁也没有说话。
宁远舟又说：“其实如意也没有想隐瞒过她自己的身份，只是我担心兄弟们接受不了，才让她扮作褚国的不良人。”
其实这些他早就该跟兄弟们交代，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
钱昭抬眼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是朱衣卫？”
宁远舟丝毫不躲避他的眼神：“是，但是她早就背叛了朱衣卫。”
钱昭分毫不让：“那她也可能背叛我们！”
“她不会！”宁远舟下意识反驳道。
钱昭皱紧眉头看着宁远舟：“你凭什么说她不会？”
“凭我这条命！”宁远舟一一看过在场众人，“我有多信任你们就有多信任她。”
见大家都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宁远舟放软了语气：“大家想想，这一路这么久的时间，如意一件不利于使团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反而为我们付出了很多，难道世界上真有这么蠢的奸细？”
“况且，如果不是认真核实过我也不会随便让一个朱衣卫进入使团的。”
见大家神色触动，宁远舟继续说道：“大家好好想想，我和元禄先回去了，毕竟我们明面上还是商队的人，在这里停留太久会引起朱衣卫的戒备。”
说完宁远舟带着元禄走了。
看着宁远舟逐渐走出院子，钱昭这才泄力一般坐到了床上。
“走吧。”于十三勾着孙朗的脖子从屋内走了出去。
等到于十三和孙朗走远后，顾蓁蓁起身关上钱昭的屋门在他身边坐下。
“你和朱衣卫到底有什么仇？”
听到顾蓁蓁问自己，钱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甚至宁远舟他们这些多年的兄弟都不知道。
钱昭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这是天道牺牲的兄弟们的平安扣，我时时带在身上。从加入天道起，我们便知道自己早晚会有牺牲的一天。”
“但是，天门关战场上，皇帝轻信胡太监而被朱衣卫盗走机密。柴明他们为保护皇帝而死，但到现在，他们身上还背负着叛徒的骂名。”钱昭咬牙说着，眼眶也逐渐红了。
顾蓁蓁转向他，伸手轻轻将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钱昭伸手环住她的腰，继续说着：“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柴明，是我的亲弟弟，”
顾蓁蓁安慰他的动作一顿：“所以你恨盗走军情的朱衣卫？”
“是。”
顾蓁蓁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劝他也是在伤害他，但是任如意又是大家的伙伴，这个口她还是要开。
“钱昭，你现在还想杀如意吗？”
钱昭没有说话，但顾蓁蓁却知道他内心也是十分犹豫。
“如意她，虽然以前做过朱衣卫，但现在她对使团尽心尽力，甚至在天星峡可以豁出命来帮助大家脱困。钱昭，她是从心底把我们当作伙伴的。”
“我也不是想让你放下仇恨，站在咱们面前的若不是如意，是其他任何朱衣卫我也不会拦你的。”
“我刚认识如意的时候，她自己独来独往，现在的她却会买糖画给殿下。”
顾蓁蓁在院中看到了那个掉在地上沾了灰的糖画，于十三搬孙朗的时候顺手捡走给杨盈送去了。
“我知道。”钱昭靠在她肩上，说话的声音有些闷，“但是我恨啊，我还没能听柴明再叫一声哥，也还没叫他一声弟弟。”
“如果能找到他的尸骨，我帮你。”就算他在地下排队等待投胎，顾蓁蓁也有办法把他叫上来。
“真的可以吗？”钱昭坐直身子看向顾蓁蓁，眼中还没来得及擦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自然。”顾蓁蓁伸出手把他的泪水擦掉，“不仅是这样，造成这些的罪魁祸首也会受到责罚的。”
至少十八层地狱先滚一圈吧。
想到还能见到柴明，钱昭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他将手贴在顾蓁蓁手上：“多谢。”
顾蓁蓁对着钱昭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何必言谢。”
钱昭将顾蓁蓁揽到怀中，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看着天色不早了，钱昭这才起身送顾蓁蓁回房。
站在房间门口，顾蓁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钱昭，你恨不恨杨行远？”
钱昭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但二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自然是恨的，如果不是他轻信太监，这五万大军又怎么会阵亡在天门关。
若不是他执意不听劝告，那柴明和天道众人说不定也可以活着回来。
顾蓁蓁没有再问，目送着钱昭转身回到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