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当家,情况紧急!”
见没人询问来意,窦孝臻急不可耐的往前大迈一步,嗓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急切:
“各地线人来报,邓州刺史李凤,已经亲率三千兵卒南下驰援巴州,日夜兼程,估计不出两日就能抵达;
吴国公尉迟恭的大军距利州也不算遥远。
还有宋国公萧瑀,正在兰陵召集江南各家主家商讨事宜...
看这架势,怕是要联合出兵,救援李斯文那家伙!”
或许是已经焦头烂额的缘故。
说话时,窦孝臻再无之前装作的恭敬,一言一行中带着肉眼可见的命令意味。
就好像在...吩咐麾下兵卒,家中杂役一般,挥之来挥之去。
长孙安业虽蜗居嶲州,但心中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关陇贵族。
虽说现在落魄了,是个被流放在外,划出族谱的无姓之人。
但怎么说他也是当今皇后的异母兄,当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又哪里受得了窦孝臻这般趾高气昂,呼来喝去的指使?
长孙安业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动作慢悠悠,故意拖延着时间。
反正我不急,谁爱急谁急!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窦孝臻,见对方脸色愈发焦急,心中更是不屑。
说得好听点,你河南窦氏也就出了个穆太后,押宝成功,才和皇亲贵胄沾点边。
可要说的实在点,你家祖父窦抗,不过是个自称东汉大鸿胪窦章之后。
后流亡到鲜卑,又恬不知耻的改姓纥豆陵氏,属于是背祖忘宗的代北胡族。
而今你家最大的靠山,高祖李渊,也被圈禁皇城,乐不思蜀。
因当年攀附、伪冒、嫁接族谱的缘故,窦家已经在老家混不下去,灰溜溜的跑来江南作威作福。
嗯...还是个末流世家,人嫌狗憎的主!
若不是看在当年李孝常叛乱时,你家给钱又给人还带路的情分上。
你区区一个三房不肖子,哪来的资格在他面前摆谱?
“窦贤侄...”
长孙安业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茶,声音平淡无波:
“你连夜从巴州赶来某这青峰寨,不会就是为了跟某说这些军情吧?
有话不妨直说,老夫要事缠身,没时间跟你在这儿绕圈子。”
窦孝臻被长孙安业这句讥讽噎了一下,而后不禁是怒火中烧。
你不过一世家流放子,被打上叛贼标签,有家不能回的可怜货色,哪来的大脸跟他摆谱!
若不是现在有求于你,老子早就不干,拂袖而去了!
但窦孝臻心里也清楚,而今江南世家被萧瑀死盯。
想要顺利除掉李斯文,必须要借助长孙安业的力量。
自贞观元年,托长孙皇后求情,长孙安业免于死罪,流放嶲州以来,青峰寨便盘踞此地多年,占山为王。
麾下更有数千悍匪,最为擅长山野之战,若要对付李斯文,这是不能忽视的巨大助力。
思索至此,窦孝臻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不忿,双手一拱,语气缓和了些:
“长孙当家,实不相瞒,某此次前来,是想请你出手相助。
某已经联系好了愿意合作的江南各家,其麾下死士与私兵,不日便能顺利抵达巴州。
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配合僚人,定能将李斯文那小子绞杀在巴州!
只是出于谨慎,某希望你能派遣些许兵马,一同行动,铲除这个祸害!”
说这话时,窦孝臻眼角余光紧盯长孙安业,生怕对方露出一丝婉拒的意味。
说实话,因为几条彼此相悖的情报,窦孝臻心中已经是乱成一团麻。
武家那里传来消息,说李斯文已经绕道回了利州;
僚人那边又说,李斯文战中受伤,被悄然护送至邓州求医...
但不管哪条情报真假,但凡李斯文顺利离开巴州,掉过头来继续追查嶲州一事...
那窦家曾勾结叛党,收买禁军的罪证,迟早要被曝光。
此事若不上秤,无关紧要,无伤大雅;
可若真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到时候不仅他窦家自身难保,凡有涉事其中的人员,都将万劫不复!
好在后来得到证实,两则消息不过是李斯文的疑兵之计。
朝廷已经收到李斯文、苏定方二人的明志绝命书,字里行间尽是以身殉国的坚决。
可见两人苦战难脱,尚困巴州。
事后再三与朝廷里的眼线确定此事真假,窦孝臻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自凉州一役后,他就听说李斯文此人心慈手软,重情重义,不忍将兵卒死于非命。
所以此次,他也定会与麾下部曲共存亡。
可哪怕李斯文麾下的两百兵卒斗志高昂。
几次击退了僚人攻势,甚至生擒了僚人统领巴拉莫,成功震慑住僚人。
但只要江南世家抽出手来,派遣私兵与死士前去暗杀,再加上僚人全力冲锋掩护...形势定将逆转!
就算李斯文有天大的本事,双拳难敌四手,也难逃一死!
听完窦孝臻的确切要求,城府颇深的长孙安业,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只是轻轻放下茶盏,手指在扶手上摩挲,心中盘算着。
若之前他勾结窦家、前隋老臣,掀起叛乱之事暴露,处境还能比现在更坏?
坏个锤子!
他如今已身为叛贼,朝廷更是连下几诏海捕文书,露头就死,怎么可能变得更坏!
与其白白出兵,不如趁机敲窦孝臻一笔,捞点好处再说。
“窦贤侄...”
思索至此,长孙安业慢悠悠的开口,眼神闪烁,满嘴瞎话:
“你也是知道的,某这青峰寨的兄弟们,都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
平日里就只能靠打家劫舍勉强过日子,又哪懂什么行军打仗?
再说,出兵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去送死吧,这可都是某八拜之交的手足亲朋啊!”
窦孝臻一听,就知道长孙安业是在待价而沽。
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但还是强装淡定,大手一挥豪迈道:
“好说好说,只要某能办到的,长孙大家尽管开口,不知你的意思是...”
“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