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渺望着肖慕言那双清润的眼，忽然觉得这人比陆知衍有趣多了。
明明是来拆台的，偏用着温吞的语气，像在用羽毛轻轻搔刮别人的底线，偏偏用的是那副“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无辜模样，让人不好得发难。
陆知衍闻言心头一紧，生怕于渺因为肖慕言的一席话改变了主意。
他现在是有一点喜欢苏念不错，但最喜欢的还是于渺。
不论是从外貌、学识、谈吐，亦或者是家庭背景……
她都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只有于渺才是最适合做他妻子，做陆氏集团少夫人的人选。
肖慕言看到陆知衍紧张，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于渺柔柔的说：“肖学长多虑了，我没有不愿意的意思，于家和陆家的联姻几年前就在商议，是我身体不好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我只是觉得，和知衍哥哥的订婚宴不应该这么草率的和接风宴混在一起，”
“该有的仪式、该走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毕竟是终身大事，总不能委屈了自己，也让旁人看了笑话。”
知、衍、哥、哥？
她喊他肖学长，却喊陆知衍那个渣男知衍哥哥？
脸上那点温淡的笑意彻底僵住。
陆知衍显然也没料到于渺会突然改口，愣了愣之后，眼底瞬间漾开狂喜，连带着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渺渺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订婚宴的事，我马上让人重新筹备，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那就多谢知衍哥哥了。”于渺微微颔首，语气自然得仿佛喊了千百遍，目光掠过肖慕言时，还极轻地弯了弯唇角，像是在回应他刚才的“拆台”。
可在肖慕言看来，那笑容里分明藏着点狡黠的捉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似的，那些准备好的、想替她辩驳的话，此刻全变成了扎人的刺，梗在心里不上不下。
他甚至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看戏的玩味——刚才还义正词严替人出头，转眼间就被当事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打了脸，活像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既然于小姐心里有数，那我就不自作多情了。”肖慕言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声音冷了几分，他放下酒杯，转身时带起的风里都透着股压抑的愠怒。
陆知衍正想趁热打铁说些什么，于渺先说自己要去一下洗手间。
“我陪你去？”
于渺轻轻摇头，目光扫过他过分热切的脸，语气依旧柔和：“不用啦，知衍哥哥先和叔叔伯伯们应酬着，我去去就回。”
她说完，微微颔首示意，转身时裙摆轻轻扫过地面，步伐从容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刚刚苏念就是从这个方向走过去的。
等走到拐角处，她的手腕猛的被攥住，把她吓了一跳。
回过头才发现，是肖慕言。
“肖学长这是做什么？”她轻轻挣了挣，没挣开“肖学长，这不合规矩，被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肖慕言的指尖微微松了些，却没完全放开，目光落在她被攥得泛红的手腕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恼：“抱歉，唐突了。”
他松开手，指尖悬在半空，像是想碰又不敢碰那片红痕。
清润的眼眸里没了方才的愠怒，只剩下几分复杂的困惑：“你……刚才那些话，是真心的？”
于渺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微动。
这人明明前一刻还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看陆知衍紧张，此刻却像个被打乱了步调的孩子，连说话都慢了半拍。
“不然呢？”她故意扬起眉梢，语气轻快，“于陆两家的婚事，本就是早就定好的。”
她说这话，既没有说自己愿意，也没有说自己不愿意，把和陆知衍的联姻完完全全的推到了长辈们的决策上。
肖慕言的睫毛颤了颤，垂眸看向地面，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可陆知衍他……”他顿了顿，终究没说下去，只是抬眸望着她，眼底的担忧藏不住。
“我本不想插手，可我怕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这些东西……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看，等看完了这些再做决定也不迟。”
肖慕言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张照片，递过来时指尖微微发颤。
于渺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兴奋。
心想，这个谦谦公子，看起来也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润玉如，
接下来就是她的演技时刻了。
于渺接过密封袋时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却在抽出照片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她先是困惑地蹙眉，仿佛看不懂照片上陆知衍与苏念亲密的画面。
接着瞳孔微微放大，呼吸变得急促，握着照片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嘴唇轻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她抬眸望向肖慕言，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此刻盛满了破碎的光。
一滴泪恰到好处地从眼角滑落，沿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滚下，在灯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
谁来了都得夸她好演技。
看到她哭，肖慕言顿时慌了神。
他预想过她的愤怒、她的质疑，甚至她的不屑一顾，却唯独没想过她会这样安静地落泪。
“渺渺，我……”他手足无措地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却犹豫着不敢递出，“我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于渺轻轻闭上眼睛，任由那滴泪坠落。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底的伤痛已被巧妙地收敛，只余下一层薄薄的水光，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谢谢你，肖学长。”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让肖慕言的心揪得更紧。
她将照片仔细地装回密封袋，递还给他时，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这些照片，还请你妥善保管。”她轻声说，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订婚宴在即，我不希望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