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慕言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他一眼就看见父亲肖总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面前的紫砂壶正冒着袅袅热气，茶香漫了满室。
“回来了。”肖总抬眼，视线从报纸上移开，落在儿子身上，“陆知衍的事，办得怎么样？”
肖慕言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知道，小张送来的那份关于陆知衍出轨的详细资料——包括酒店监控截图、转账记录，甚至还有几段模糊的录音，全是父亲让人整理好送到他手上的。
父亲向来不掺和这些小辈的私事，这次突然出手，实在让人猜不透用意。
“资料给她看了。”他扯掉领带，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火气，“可她看完之后……哭了，哭过之后竟然还要和陆知衍那个王八蛋联姻。”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又快又急，像是要把心里的憋闷全倒出来。
他只要一想到于渺的眼泪，心里就没由来的一股烦躁。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抓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没压住心头的烦躁，反倒让他更窝火。
“爸，您说她到底在想什么？那些照片、录音，证据都摆到脸上了，她就一点都不在乎？就非要守着那段早就烂透的婚姻？”
肖总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了杯茶，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于渺那孩子，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性子韧，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韧也不能是这个韧法啊！”肖慕言猛地站起身，西装外套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她就这么怕悔婚？怕陆家的势力？还是觉得，只要她装看不见，陆知衍就能回头？”
他实在不懂于渺的坚持。
明明是陆知衍背叛在先，还玩儿什么“替身”这一套恶心人。
原本他以为陆知衍顶多就是口嗨一下，没想到他还真的和苏念……
男人不自爱就像大白菜，他这种已经脏了的人怎么配得上于渺？
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却想不通，把自己困在“维持体面”的壳里，连撕开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那份资料，他本以为能敲醒她，没想到，反倒是自己被那股无力感堵得喘不过气。
肖总看着儿子激动的样子，没说话，只是将刚沏好的热茶往他那边推了推。
“别急，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那丫头不是还没结婚嘛……”
就算结了，也能抢过来。
只要两人愿意就行。
听到这句话，肖慕言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沉默几秒后，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爸，您到底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收集陆知衍那些龌龊事？”
肖总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儿子，眼底的锐利被茶雾模糊了几分：“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肖慕言坦诚道，“您从来不管这些情情爱爱，以前我跟于渺……”他话说到一半顿住，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继续道，“以前我跟她走得近，您也只是说‘自己的事自己拎清’。现在突然插手，还把证据递到我手里，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他想起那些资料的详细程度——陆知衍和苏念在酒店的监控时间精确到分，转账记录连给苏念买的一支口红都记在里面，甚至还有陆知衍私下抱怨于渺“无趣”“不如苏念懂情趣”的录音。
这些东西，没有庞大的人脉和精力根本拿不到，父亲花这么大代价，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看个热闹。
肖总将茶杯轻轻放在茶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就没想过，于家现在的处境？”
“于老爷子身体不好，几个儿子各怀心思，于渺看着风光，其实是被架在火上烤。陆家这门亲事，是她手里唯一能稳住局面的筹码。”
肖慕言一怔：“您是说……”
“陆知衍出轨的证据，捏在你手里，进可攻，退可守。”
肖总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于渺要是想保婚姻，这些东西能让陆知衍投鼠忌器，不敢太过分；她要是想脱身，这些就是让陆家低头的利刃。”
他抬眼看向儿子，目光深邃，“我帮你收集这些，不是让你去逼她做选择，是想让你手里有个能护着她的东西。”
肖慕言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从没想过这层——父亲做这一切，竟然是为了让他有能力护住于渺？
“可您明知道，我和她……”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
他们之间隔着陆知衍，隔着这段名正言顺的联姻，早已不是年少时能随意靠近的关系。
“知道什么，知道她出国那天当年你躲在房里喝了三天酒？知道她订婚那天，你把自己关在公司加班到天亮？”
肖慕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被父亲一句话轻易掀开。
他确实没放下，从十五岁那年仓库里的浓烟，到后来她转身走向陆知衍的背影，那些画面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从未真正消失。
“爸，我……”
“我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肖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于渺那丫头，性子太犟，容易吃亏。这些东西你拿着，将来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你至少能让她少吃点亏。”
他走到玄关，手搭在门把上时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儿子：“至于别的，你自己看着办。但记住，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
门轻轻合上，客厅里只剩下肖慕言一个人，还有满室尚未散尽的茶香。
他看着桌上那份厚厚的资料，指尖微微颤抖。
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在意，知道他藏在冷漠下的牵挂。
这些资料，哪里是给他拿捏陆知衍的武器，分明是父亲给他的一道护身符，护着于渺，也护着他心底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