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沅关于“凶神级”的描述带来的沉重感，在帐篷里弥漫了好一会儿。
顾渊面上维持着平静，实则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后腰那片紧贴的冰冷上。
那存在在罗清沅话音落下后便彻底沉寂了，仿佛刚才那两下带着嘲弄和赞同的“动弹”只是顾渊的幻觉。但顾渊知道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带着点懒洋洋的意念，如同细小的冰针，毫无预兆地刺入顾渊的意识核心，清晰得如同耳语：
【问他，能不能加入他们那个组织。】
顾渊心头猛地一跳。这意念的来源毋庸置疑！
他正有此意！
单打独斗，就算揣着个疑似“凶神”级别的核弹，在这样诡谲莫测的灾难面前也绝非明智之举。
国家机器的力量、信息渠道、资源整合，是他这种习惯于稳健布局的人最看重的。
封月此刻的提议，简直正中下怀——既能光明正大接触核心情报，又能利用组织的资源，同时……还能更好地隐藏和“喂养”他这位危险的“乘客”。
念头电转，顾渊没有丝毫犹豫，目光迎上罗清沅带着审视和期待的眼神，直接开口，语气沉稳而认真：“罗专家，像你们这样的‘异梦调查局’，吸纳成员有什么要求？我……想加入。”
罗清沅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看到璞玉的欣喜！
他刚才铺垫那么多，甚至不惜透露凶神级这种核心机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好！”
罗清沅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在膝盖上，“以你展现出的心理素质、临场应变能力，尤其是这份远超常人的‘胆量’和‘清醒度’，完全符合我们吸纳人才的核心标准！胆子大，在噩梦世界里，就是最大的生存资本！”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但随即，神色又变得极其严肃：
“不过，顾渊，我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加入我们，意味着你要主动踏入最危险的漩涡中心。我们这些所谓的‘专家’，能活下来，能对抗诡异，都不是靠蛮力，而是各有各的‘手段’。”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透露多少，最终还是决定以自己为例，增强说服力和可信度：
“比如我，”罗清沅指了指自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追忆，“我第一次被卷入噩梦世界时，生成的‘恐惧’……是我牺牲的战友。他倒在我面前，那种无能为力和刻骨的恐惧，成了我噩梦的源头。”
顾渊静静地听着。
“但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深厚的情谊，也或许是我自身的某种特质，”
罗清沅的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他生成的‘诡异’并没有像其他人的恐惧那样疯狂攻击我。相反……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牵绊’。我无法完全控制他，更像是……一种基于信任的‘合作’与‘引导’。他是我现在对抗其他诡异的主要力量来源。”
他看向顾渊，眼神坦荡：
“这就是我的‘能力’。每个人的际遇不同，获得力量的方式也千奇百怪。有的人通过特殊的物品，有的人在绝境中觉醒了精神念力，有的人甚至能与噩梦世界的某些中立存在达成交易……没有固定的路，只能靠自己去找，去摸索。”
罗清沅坐直身体，恢复了一贯的干练：
“我可以直接推荐你成为‘异梦调查局’的预备专家。这是起点。但要真正获得‘专家’的身份、权限和资源，你需要通过考核。正式的考核定在一个月后。”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类似证件夹的东西，抽出一张印着暗眼徽章的卡片，又从夹层取出一支笔，飞快地在卡片背面写下一串地址和一个日期时间，递给顾渊。
“到时候，拿着这个去这个地址，自然会有人接引你。考核内容涉及生存、对抗、信息收集以及对噩梦规则的运用，难度很大，淘汰率非常高。我只是给你一个敲门的机会，能不能真正‘上岸’，成为我们的一员，得靠你自己。”
顾渊接过那张带着体温的卡片，触感微凉。
上面的地址和时间，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
“另外，”罗清沅补充道，眼神带着一丝顾渊能理解的、近乎鼓励的“怂恿”，“我并不阻止预备成员主动进入噩梦世界。相反，提前熟悉战场、积累经验是好事。尤其是现在——你们小区的污染源尚未清除。”
他指了指帐篷外死寂的广场：
“在污染源被找到并处理掉之前，整个小区都是隔离区，你们暂时不能离开。这既是限制，也是机会。”
罗清沅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你有胆量再次进入那个噩梦世界……你的任务之一，就是尝试寻找污染源的线索！如果能成功定位甚至协助清除它，这不仅是大功一件，能极大提升你在局内的评价和起点，更是实实在在能救下这里所有人的功勋！”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挑战和试探：
“前提是……你敢吗？敢再次踏入那个鬼地方，主动去寻找那个制造一切灾难的源头？”
顾渊的手指摩挲着卡片边缘，感受着后腰那片冰冷阴影传来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一丝……期待和玩味的意念波动。
敢吗？
有那位“乘客”在，他似乎……底气很足？甚至，隐隐有种“打窝钓鱼”的工具人自觉？
他抬起头，迎上罗清沅灼灼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平静却无比坚定的弧度：
“有何不敢？”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罗清沅看着他眼中毫无惧色的光芒，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绽开，用力拍了拍顾渊的肩膀：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人！保持清醒，注意安全！期待你的好消息！”
顾渊点点头，将卡片小心收进口袋。
起身离开帐篷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紧贴在后腰的冰冷存在，似乎……极其轻微地、满意地蹭了一下。
像是在说：鱼饵准备就绪，可以下钩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胸口口袋的位置，那里装着罗清沅给他的卡片。
冰冷的卡片边缘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清晰的触感，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加入异梦调查局，成为预备专家……一个月后的考核……还有迫在眉睫的污染源任务。
一条清晰而危险的道路，在他面前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