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窗户，城市在夜色中模糊成一片霓虹水彩。
池沉甯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线聚焦在那张泛黄的停车记录上，容允岺昨晚留下的关键证据。
纸张边缘已经卷曲，登记日期“2003年9月22日”几个数字因为反复摩挲而变得模糊。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之前整理的资料，警方报告中提到林薇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而停车记录显示赵世凯的车在两点四十分进入容家别墅，四点二十分离开。
“案发时他在现场。”
但这还不足以证明谋杀，最多说明赵世凯隐瞒了在场事实。
她的目光移向书架上那本《犯罪心理学》，取下书时，一张纸条飘落在地，是之前从容明远遗物中找到的照片背面那串数字：“-x237”。
池沉甯坐直身体，如果“”代表文件日期，那“x237”呢？
她抓起手机，放大之前拍下的合同照片，在最后一页右下角，几乎被装订线遮住的地方，有一行小字：“参见x237附件”。
“附件…不在文件里。”她打开抽屉翻找容允岺给她的其他资料。
在一叠文件中，她发现了一张被忽略的仓库寄存单，日期是去年，寄存人：容明远。
寄存单上的编号与容家老宅的地址相同，池沉甯立即给容允岺发了条短信：你父亲有没有私人仓库？我可能找到了缺失的附件。
回复几乎立刻到来：【老宅地下室有保险库。明天上午十点，程立会接你，不要单独行动。】
【好。】
池沉甯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就像这个案子中错综复杂的线索。
容明远显然藏起了什么，而它可能直接关联到林薇的死亡。
问题是，容允岺知道多少？他对她的坦白又保留了多少？
第二天早晨，程立的车准时到达。
今天的他比往常沉默，眉头紧锁。
“情况不好？”池沉甯系好安全带问道。
程立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赵世凯向媒体放风，说容总因为母亲死亡的精神创伤不适合领导公司。董事会的压力很大。”
“所以他是在利用容允岺的心理弱点…”
“不仅如此。”程立的声音压低，“他暗示林薇女士的死可能…不是意外。说容总知道更多内情。”
这招太狠毒，如果赵世凯真是凶手，现在他反过来将嫌疑抛向容允岺。
而池沉甯作为心理医生，她比谁都明白童年创伤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先出发吧。”
容家老宅比上次来时更加阴郁，乌云压顶，老宅的轮廓在灰暗天色中显得森冷压抑。
程立带她绕到后院的一个隐蔽入口，容允岺已经等在那里。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同色长裤，整个人像一道阴影，只有苍白的脸色和幽深的眼睛格外醒目。
见到池沉甯，他微微点头，眼神中有种复杂的情绪。
“地下室入口在这里。”他推开一扇伪装成书架的暗门，露出向下的楼梯。
三人沿着狭窄的螺旋楼梯下行，空气越来越冷，带着泥土和金属的气味。
地下室是个宽敞的空间，摆放着各种古董家具和艺术品，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属保险箱。
容允岺输入密码，保险箱发出液压装置启动的声响。
门开了，里面是整齐排列的文件盒和一排小型保险抽屉。
“x237…”容允岺找到对应的抽屉，用另一组密码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容允岺取出信封，三人围坐在旁边的古董桌前。
当信封中的东西滑落在桌面上，那是一组照片，显示赵世凯和林薇在某个酒店房间，姿态亲密；还有一份医疗报告原件，明确标注林薇女士精神状况完全正常；最令人震惊的是一段手写笔记，署名容明远：
赵威胁要公开照片除非我同意他接管薇的股份，伪造了医疗报告，薇发现后决定报警。
2003.9.22，赵来家里谈判。我在书房听到争吵，赶到时薇已经…
警方很快认定意外，我不敢说出真相，怕牵连公司。但保留这些证据以防赵日后反咬。
房间里一片死寂。
池沉甯看向容允岺，他的表情凝固了，手指紧紧捏着那张笔记，指节发白。
“他一直知道…”容允岺的声音嘶哑，“十五年，他看着我调查，看着我痛苦，却从未…”
程立识趣地退到楼梯口，给他们留出空间。
“我母亲是被逼死的。”容允岺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她发现赵世凯的阴谋，威胁要报警，所以他就…”
“我们有证据了。”池沉甯保持冷静，“照片证明赵世凯有动机，你父亲的笔记证明他知道真相，再加上停车记录…
容允岺转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肩膀剧烈起伏。
他再开口时，声音破碎得几乎无法辨认：“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接近你最初是为了找这些证据…我以为父亲可能向枕边人透露过什么…”
池沉甯沉默，这个坦白来得太突然，但她并不完全意外。
从发现容允岺收集她的论文开始，她就怀疑过他的动机。
“后来呢？”她保持着专业口吻。
容允岺转身面对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与坦诚：“后来我发现你比任何证据都重要。你的思想，你的坚韧，你看透一切却依然保持温柔的方式…”
他苦笑一声，“多么讽刺，我找到了证据，却失去了最初的目的。”
池沉甯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桌沿，神色平静得像在听一个早已熟知的病例分析。
她的目光落在容允岺紧绷的指节上，那里因用力而泛着青白。
“我知道。”她的声音像一泓冰封的湖水，清晰得近乎残忍。
“从你第一次咨询时引用的那篇文章，我就明白了。专业期刊不会把作者职称印在摘要页，可你却能准确称呼我池医生而不是池博士。就像你知道我诊所沙发的皮质，记得我在哥大实习时的细节…这些都太过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