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金属交击,火花四溅。
一击不中,独孤沉甯攻势更疾,长鞭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灵蛇缠绕,时而如雷霆劈斩,将狠戾与灵巧完美结合,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她眸光锐亮,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战场的光芒。
萧承沉岺将一身武功压制在与她相当的水平,手中软剑化作道道流光,或格挡,或牵引,或突刺,将漫天鞭影一一化解。
他身形如鬼魅,在鞭风的间隙中穿梭,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精准无比。
两人身影在演武场上快速交错,鞭风剑气激荡,卷起地上细微的尘土。
周围的侍卫早已被清退,空旷的场地上只剩下兵刃破空之声与衣袂翻飞的猎猎作响。
独孤沉甯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尚未完全恢复至巅峰,但那种战斗的本能和意识,却在每一次交锋中迅速苏醒。
容允岺的不留手,恰恰是最好的磨刀石。
几十招过后,独孤沉甯气息微促,额角见汗,眼神愈越发灼亮。
她猛地一个旋身,龙骨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直取容允岺咽喉。
容允岺手腕一翻,软剑如灵蛇吐信,精准地点在鞭身七寸之处,将那股狠戾的力道引偏。
鞭梢擦着他的耳际掠过,带起几缕断发。
两人身影骤然分开,相对而立。
独孤沉甯胸口微微起伏,握着鞭子的手稳如磐石。
她看着对面气息依旧平稳的容允岺,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真实的的笑。
“不错。”她赞道,不知是赞容允岺的身手,还是赞自己迅速找回的状态。
容允岺收剑入鞘,再次垂首,“殿下武功恢复神速,属下佩服。”
“少拍马屁。”独孤沉甯将龙骨鞭缠回臂上,转身走向场边,“明日此时,再来。”
“是。”容允岺应道,望着她挺拔坚定的背影,眼神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悄然划过。
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结束,汗水已浸湿了独孤沉甯额前的碎发,紧贴在肌肤上。
劲装之下,能感受到肌肉微微的酸胀与舒展开的畅快,那是沉寂三年的身体被重新唤醒的信号。
她将龙骨鞭随手抛给候在场边的侍女,吩咐道:“仔细收好。”
“是,长公主。”
独孤沉甯未再多言,径直朝着寝殿后的浴池走去。
容允岺在她身影消失在廊庑转角后,才悄然退去,继续他无声的护卫。
浴池所在的暖阁内,水汽氤氲,早已备好的热水散发着清荷露与薄荷叶混合的清新气息,有效地驱散了方才演武带来的燥热与疲惫。
侍立的宫女们屏息静气,上前欲伺候她更衣。
“都退下。”独孤沉甯淡声命令,她不喜沐浴时有人近身侍奉,那会让她难以彻底放松。
宫女们依言躬身退出,轻轻合上门扉。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流偶尔晃动的细微声响。
独孤沉甯这才自行解开束发的玉簪,如墨青丝披散下来,垂至腰际。
她动作利落地褪去被汗水微微濡湿的劲装,露出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身躯,上面还残留着几道早年征战留下的浅淡疤痕,诉说着并非养尊处优的过往。
她踏入微烫的池水中,任由热水包裹住全身,直至没至锁骨。
温暖的水流舒缓着紧绷的肌肉,也涤荡着精神上的尘埃。
她靠在光滑的池壁边缘,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前几日里与独孤恒州的机锋相对,处置那四个“礼物”时的冰冷威慑,以及与容允岺交手时电光火石间的判断与反应…一幕幕在脑海中掠过。
力量在一点点回归,但这还远远不够。
朝堂上的暗流,军中的布置,以及独孤恒州和他身边那些蠹虫可能的反扑…每一步都需谨慎,也需更强的实力作为后盾。
热水蒸腾起的水汽模糊了她锐利的眉眼,却也让那份深植于骨的坚韧与冷静愈发清晰。
她抬起手臂,看着水珠顺着紧实的小臂滑落,指尖微微收拢。
这双手,曾执掌过千军万马,也曾被异魂占据,软弱无力地垂下。
如今,它们必将重新握住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在水中浸泡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感觉每一寸筋骨都彻底松弛下来,才缓缓起身。
水珠顺着身体的曲线滚落,她取过一旁备好的柔软棉巾,慢慢擦干身体,换上洁净舒适的常服。
走出暖阁时,她已恢复了平日那个清冷矜贵、喜怒不形于色的抚宁长公主模样,唯有眼底深处,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淬炼后的沉静与力量。
氤氲的水汽似乎还萦绕在周身,带着清荷与薄荷的余韵。
独孤沉甯换上一身月白云纹常服,长发半干,随意披散在身后,推开了暖阁的门。
甫一踏入外间,她便顿住了脚步。
只见不远处廊柱的阴影下,正静静立着一人。
正是白日那四名男宠其中之一,亦是那个气质略显沉静、眼神不似其他三人那般浮躁的乐师。
他见独孤沉甯出来,立刻上前几步,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外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声音清越,“小人云逸舒,参见殿下。”
他并未贸然靠近,也未刻意做出引诱姿态,只是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管青翠欲滴的竹笛,仿佛真的只是偶然途经。
独孤沉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的凉意。
她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无形的威压让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云舒逸维持着躬身的姿势,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背脊微微绷紧,依旧保持着镇定,轻声解释道:“小人见此处景致清幽,一时技痒,想在此练习一曲,未曾想惊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长公主府邸广阔,他一个被分派到外院的乐师,走到此处也并非不可能。
独孤沉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缓步走上前,并未叫他起身。
她的目光掠过他低垂的眉眼,落在他手中那管竹笛上。
“哦?练习笛曲?”她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些许慵懒,更添冷意,“看来,你是迫不及待地想向本宫展示你的用处了。”
云舒逸头垂得更低,“小人不敢。小人只是谨记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