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这么死，窝囊！还是再等等，等日后提着幕后之人的脑袋，下去给那些百姓负荆请罪，我建议你好好考虑清楚了。”
季书航丝毫不在意形象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以此来表达蔑视与讥讽。
主要还是城墙上这一片早就被呕吐物铺满了，反正都是要打扫的，应该也不差他这一口唾沫了，如果地上是干净的，那指定不能这么没素质。
少年将军瞪大了双眼，或许是因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以死明志也会被骂窝囊。
不止是少年将军，他身后的千余士卒也都强撑着抬起了头，直勾勾盯着季书航。
但很快他们又都低下了头颅，不止是因为没力气了，更是因为仔细一琢磨，对方的话似乎并没什么毛病。
少年将军眼光迅速暗淡下来，能年少有为的，哪怕是一介武夫，也断然不可能是没脑子的蠢货，声音有些沙哑：
“是新国师，那是一个怪人，圣殿威严，他却总是穿着那一身戏袍上朝，带着各式的面谱。”
“曾听闻有人对此提出异议，皇上当时只是摆着手说无碍，次日，那位国师换上了一身丧服，带红色鬼面，提着一杆红缨枪，闯入圣殿就给那位大人捅了。”
“而皇上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叫人将尸首处理干净，再没了后续。”
少年将军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干哕了两声，咳出几点血沫：
“我常年被安排在远地戍边，上诉都只是听说的，实际那次应诏回京，大致是在一年前，我等并没能见到那位国师。甚至……”
“我们只是被喊到了殿前等候，被晒了半日有余，只等来一位公公走出，宣诏出征。”
“我等虽疑惑，但并未察觉有异，领了诏令，作了些准备就开始了征战。”
少年将军苦笑一阵，几乎是一口咬死了此事同那位国师脱不了干系。
“幸得洛谷有严老将军，否则，我等不知还要犯下多少孽事。”
说罢，少年将军又是一副无力模样瘫倒在地上，浑身沾满了污秽也毫不在意，或许是将自己也认作了污秽。
季书航站起身，轻轻揉压着上眼眶和眉心。
怎么又是国师，之前师弟老家也是，邪修那边现在开始流行cosplay国师了吗？
只可惜信息太少，哪怕基本确定了对象，季书航也依旧猜不出对方想要谋求些什么。
看来这任务还是个长流程的系列任务，麻烦哟，脑壳疼。
季书航仰头叹息，忽而又坐立起来，吓得前者连退了数步，究其原因还是那满身附魔，堪比学校厕所里的那根拖把。
少年将军涣散的瞳孔似乎又明晰了些，颤颤巍巍站起，扑通一声就朝季书航跪了下来：
“感谢先生指明前路，末将悟了，必率众将士诛杀那妖邪！请仙师赐丹。”
额头重重碰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季书航灵巧避开一旁，指着身后那几位妙音门的弟子：
“首先，我是游迹天涯的浪客，不是仙师，他们才是，讨丹找他们，别找我。”
开玩笑，非亲非故，要不是我想节省些时间，你这颗丹我都不舍得给。
而且……好好吃饭，养一阵子就好了，浪费那丹药干嘛？
就算给了丹药，想不明白的，后续还是吃不进去食物，救得了一时，又有什么用呢？
“其次，你讨了丹药，然后嘞？就打算这么领着他们回去？”
少年将军眨巴眨巴眼，不然嘞，不是你说要提着幕后之人的脑袋，再下去给百姓们负荆请罪的么。
不回去，怎么杀？
人家又不会自己主动，给脑袋别裤腰带上送过来。
季书航一把捂住自己眼睛，把头偏向一旁。
没眼看，只能说这种呆傻的孩子长得都一样眼睛宽，塌鼻子，表情都一样……
等会儿，这不二刺螈吗？二次元人物不都是眼睛又宽又大，鼻子甚至可能压根就没画上去……
季书航被自己没由头的思维跳跃逗得一笑，不过落在旁边人眼中，更像是被少年将军给蠢笑了。
“有……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将军有些忐忑问道。
季书航摇头，这次干脆直接随手拉了位妙音门的弟子到他跟前。
也不算随手拉的，特意避开了碧箫，误会已经够多了，季书航可没有进一步把误会加深的兴致。
是除显眼包外的另一名男弟子，叫啥不知道，反正没见说过话，姑且称闷葫芦吧。
闷葫芦象征性挣扎了两下，随后就沉默不语站在了季书航身旁。
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
季书航盯着少年将军的双瞳：
“这就是给你们解除幻象的修士，你们口中的仙师。”
说着季书航拍了拍闷葫芦的肩膀：
“隔空碎块儿石头给他看看。”
闷葫芦双手抱胸，颇有些不情愿：
“前辈为何不亲自出手？”
“我说了，我就是一介浪客！习武！不修仙！”
说着，季书航就朝闷葫芦屁股上踹了一脚。
“让你展示你就展示，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闷葫芦撇撇嘴，行吧，大佬你说是就是。
随后取出古筝轻拨琴弦，一道音浪打出，将不远处一颗拳头大小石头粉碎。
少年将军震惊不已，季书航将闷葫芦放开，后者立马退出数米，躲在了地上那显眼包的后面，生怕又被拽过去。
“看见了？你不会真觉着你们那位国师是凡俗世人吧？”
“你就这么领着将士们回去，浩浩荡荡闯进去了又能如何？半日后再重新走出来，继续烹百姓，食人肉？”
少年将军用力摇头：
“我没有说要现在去。”
没等季书航反应过来，少年将军又是一拜，这一次力道更沉几许：
“先生不惧仙人神威，请先生收我为徒！”
季书航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出，一时有些无措，慌忙摆手：
“不收徒。”
少年将军没有起身，不知过了多久，严老将军令人扛了几口大鼎过来，拿树枝戳了戳前者：
“起来吧，那位小友早就回城中歇下了，你们先把身上洗洗干净，次日再去寻他也好看些。”
有妙音门弟子的承诺，严老将军并未过多为难这些商国的将士，更多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同情。
少年将军抬起头，天已暗，哪里还有季书航的身影，神情黯然，应了一声爬进鼎中，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