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璀璨，风雪簌立。
明明如乌水般的玄眸，竟映出了火光的花样。
对于过往之事，玹灵子尝试回忆过。
结果便是，他对那儿一片空白，唯剩感觉。
可若感觉能骗人，他早已把明怨生当作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来看待。
可惜，感觉骗不了人。
明怨生拍了拍手，“羲和君可有怀念之人？”
“有是有，不过若要一人做一个饼，怕是满皇城都装不下。”
明怨生笑色凝滞，心口不爽。
心里头站了多少人啊？？
他斗胆一问，“不知羲和君心里装的都是谁呢。”
玹灵子捧起一侧的热茶，抿上口。
“将士。所有为吾族死去的将士，吾都怀念。”
“……”那边没了回话。
话题升了高度，呛的他接不上一言。
“咳咳，羲和君怀揣天下子民，当真为一代贤君啊。”
片刻，明怨生又扯政治话题，至少还有的聊。
“九黎前线不日将战，羲和君的军队何时出发啊？”
“一月后吧，待公深与广媱回羲和挑兵整队，再赴前线。”
“如此，吾替前线将士谢过羲和君了。”
“九黎君已谢过很多次了，不必再谢了。”
话语落，明怨生忽而想到什么。
公深与广媱这对金童玉女，似乎是不错的话题。
他顺势挑了出来：“吾还依稀记得，羲和族的公深与广媱，是一对苦命鸳鸯呢。”
话题一出，玹灵子就知道他打的什么轨迹。
既要用桃丝木算计他，便躲不开谈感情一事。
无论是动容、动情，都会叫桃丝木多一层力量。
见状，玹灵子抖抖衣袖起了身，一点机会不给。
他头一次笑得如此虚情假意。
“抱歉了九黎君，吾实在抗不住这外头风雪，想先行回去了。多有失礼，望见谅。”
玹灵子微微颔首，礼数不全也不听回话的自顾自离去。
明怨生瞥着他离去的背影，凝视的目光追了一圈，便转了回来。
他召唤出桃丝木，神器的枝桠没生出新的花。
玹灵子身上足足下了好几层的屏障，这么点时间，桃丝木根本无法瓦解。
而猎物要跑，他也拦不住。
雪月当空，明怨生继续啃着星辰花饼，吃出了惆怅，吃出了忧郁。
好累的一场戏……
一如两位王君商讨的，一月后羲和的援军到达九黎与无启的边境。
公深与广媱，领兵亲征。
朝臣们多多少少奔赴前线，空荡的冰宫，少了许多嬉闹。
“君上，九黎君王发来帖子，邀您稍后同他一起去九黎王址参观。”
山雪宫邸中，水雾氤氲，朦胧环绕。
沐浴上热水本是好事，可明怨生的消息，打断了雅兴。
明怨生不知求什么谱，来下的帖子多之又多，玹灵子已然烦了。
“吾知道了！”他不满地喊了声。
明怨生折腾的他要死，可他还不得不去。
“哗啦——”
垂地的长发金丝淌在水中，玹灵子玉足踏上石台，一步步离去。
没过上多久，明怨生在冰宫门口，等来了羲和王。
方才泡过热沐，玹灵子的脸红彤彤的，配上一脸不悦，倒显得娇嗔。
“羲和君来了，上车吧。”明怨生笑着，引着车马。
玹灵子瞧了眼马车，又前后看了看。
没有第二辆……
“同乘一辆车马，怕不合礼数吧？”
明怨生早准备好了说辞，“羲和君莫怪，前往王址的洞窟不好走，唯有这辆马车能安然穿行。”
“……”玹灵子不答应。
明怨生背起手：“吾可没有骗人，若是羲和君想靠脚走过去，吾倒也不介意。只怕，得等上羲和君好几日了。”
“那便同乘吧。”
玹灵子料定他做不出什么来，同程一匹独膈应他罢了。
车马内的空隙算大，虽然幽闭黑暗，但总见得到人离自己远远的。
作为主人的明怨生坐正位，玹灵子在侧。
一路上，马车的帘子都大大敞着，任何交谈外头人皆听的一清二楚。
为此，玹灵子才安心不少。
“羲和君头发这么长，不打理些么？”
玹灵子一头拖地长发，从来只能编好了披在后头。
“在吾族，头发越长代表年岁越高，荒力越甚。身为王君，吾不得不留。”
“那平日，可会踩到？”
“自然是会的，吾瞧九黎君的也不短，难不成你不会？”
明怨生呵呵笑了声，“所以，吾才要去王址，找人修一修。”
哈？
玹灵子没听懂这话。
他带着一路的疑惑，与摇摇晃晃的车马，进入所谓的王址。
九黎的王址立在冰河之下，车马轱辘地驶入海底通路时，大部分人皆被留在外头。
如明怨生所说，非得上了马车，才能进入王址。
临到入口时，明怨生只一人前往，玹灵子感觉哪儿都不对，硬要玉鸾上了车。
在王君的命令下，玉鸾不得已塞在二位中间。
他如坐针毡：这都什么事儿啊！！
好在不久，几人便下了车。
到达海底冰窟，望着眼前一幕，玉鸾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玹灵子虽见惯了奇山峻物，可免不得惊诧，好在藏住了。
九黎王址并非寻常宫殿，而是凿刻在深海冰床处的巨型溶洞。
洞壁由千年玄冰与暗紫色珊瑚交织而成，泛着幽冷的光泽。
洞顶上的冰柱，还含着不少水珠。
水珠坠落时砸在下方的黑石地上，溅起细碎的银光。
溶洞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盘旋而上的蛇形图腾石门，门上雕刻着帝蛇的模样。
那蛇像的鳞片栩栩如生便罢，居还能映出不同的黑彩光影。
黑中带琉璃色，简直瑰美。
明怨生领着人前进，到那蛇腾石门处，打了个响指。
“轰——”
顿时，石门应声打开，玉鸾愈加惊叹。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门内世界豁然开朗，岩壁上的壁画雕刻堪称鬼斧神工，每一笔都细腻入微。
而环伺的岩石壁处，顶高居然如深渊般瞧不清，广阔的境地让尘封在此的宝剑与数台雕像，都显得疏落。
此内每一尊雕像的姿态都恭敬至极，或垂首躬身，或双手合十，目光都齐齐投向远方，怀揣无尽敬畏。
最远方，立着一尊十几丈高的石像。
石门之内是干燥境地，外头的冰柱没长到里头来。
踏入时，暖气烤熟了毛领上的水珠，驱散一身寒气。
明怨生全然放下了君王的威严礼制，像个谦逊的小辈，略微躬身向前引路。
随着脚步前移，最远处的雕像越发清晰。
那是一尊通体由黑石雕琢而成的巨像，高达数十丈，令人心生畏惧。
雕像的宝剑插于地面，它双手撑在其上，目光似在意又似蔑视的注视着来路。
玹灵子看清楚了那尊者是谁。
九黎第一位王君，九黎。
也是世上第一条，九命妖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