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瀚文被顾浔怼的哑口无言，真相往往最戳人心，无从辩解。
“两个 选择，要么饭桌上好好谈，要么送客。”
丁瀚文一脸无奈，只能坐到饭桌之上，将奏章推到了顾浔面前。
顾浔不用看，其实也知道奏章之中写的什么，不过他还是象征性的翻了翻。
奏折之中所呈奏之事，无非是确定五十两赈灾银消失和赈灾粮食掺沙之事。
此外还有地方受灾情况，以及灾后百姓安置问题等等。
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许多被安置的灾民神秘失踪。
“圣后让王爷八日之内彻查此案。”
顾浔冷笑一声，骂道：
“这老妖婆，真把我当倭寇整呀。”
顾浔随手将奏章丢回丁瀚文面前，问道：
“丁大人有何看法？”
丁瀚文神色严肃，分析道：
“当下需要确定一件事情，银子是否真抵达信州刺使王永年的手上。”
“若是没有，这五十万银子，或许 压根没有走出长安。”
“可惜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乔欣州已死，周益也消失，不然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他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驱散身上的寒意，继续道：
“还有那些残存下来的灾民，好多都在第二天消失不见。”
“地方官员则是说将他们安置到了周边县。”
“可是我走访了周边县，皆没有新添安置灾民的消息。”
其实他知道这些人都已经死，而且亲眼见过埋葬尸体的万人坑。
只不过陛下和太后都让其等七日，这些事情当下不便说出来。
顾浔正襟危坐，目光灼灼，盯着丁瀚文。
“丁大人其实知道消失的这些人在哪里。”
丁瀚文心中一寒，脸上却神态自若。
“若是我知道，便就不会来王爷这里了。”
“圣后的意思只是让王爷查清楚赈灾银子走向，以及周益和杨大人的去向。”
顾浔的目光依旧放在丁瀚文身上，不曾移开。
“丁大人，你丁家也勉强算是一方豪强吧。”
“你考虑过揭穿此事带来的后果吗？”
丁瀚文再次喝了一杯酒，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
他总感觉眼前的王爷已经知道了一切。
“王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浔给丁瀚文添了一杯酒，缓缓道：
“本案 看似只是一起贪污造成的灾难，实则事关天下门阀勋贵的命根。”
“自周景帝改革之后，便立下严苛律法，禁止门阀勋贵兼并 土地。”
“四国立国之后，都不约而同重视土地兼并，使得周景帝的防土地兼并律法更上一层楼。”
大周为何会分崩离析，还不是因为大周末年，门阀 勋贵兼并土地太严重，导致民不聊生，揭竿而起。
随后朝廷便让各方诸侯镇压，结果就是各方诸侯借机做大做强，最后直接无视朝廷。
听闻顾浔所言，丁瀚文端起了第三杯酒，只是端酒的手已经不自觉微微颤抖。
“其实当下北玄的处境，已经形同大周末年。”
“至于大水决堤，不过是用来掩盖事情的真相罢了。”
哐当。
丁瀚文端到嘴边的酒，手猛然一颤抖，酒杯摔碎在地。
他猛然站了起来，吓得面无血色，嘴唇发白，颤抖着声音问道：
“王.......王爷，你怎么知道的。”
顾浔这次直接给丁瀚文倒了一碗酒，推到他面前。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何况本王是此案主事，你都能查到，我为什么就查不到呢？”
顾浔猜测，陈子铭或许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一直在等待着事情发酵而已。
用些许人命，换一个天下太平，很像陈子铭的作风。
即使自己不入局，事情的真相也必然会在合适的时候浮出水面。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冲动，若无十全准备，只会将你拖入万丈深渊。”
他丁瀚文不怕死，只是希望能死得其所。
这事若是没有首辅大人亲自掌舵，即使当着百官之面说出来，说不定也会石沉大海。
顾浔看着丁瀚文紧张的神情，微微一笑，说到底还是有良心的官。
若是换做他人，查到这些事情，估计连长安都不敢回了。
也难怪陈子铭会让此二人协助自己，整个朝中，能得他青睐之人，可不多。
“丁大人莫慌，本王是那种 不分轻重之人吗？”
丁瀚文擦了擦额头冷汗，若是四皇子你会分轻重，自己也就不会如此紧张了。
赵凝雪你都敢买入青楼，知道个屁的轻重。
“王爷，此事真的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你千万慎重。”
他不忘再次叮嘱顾浔。
顾浔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没有再继续吓丁瀚文，而是问道。
“丁大人，你觉得赈灾银一事，得从何处下手？”
丁瀚文沉思片刻之后，眯起眸子道：
“王爷可从户部下手，顺藤摸瓜。”
想法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这个丁瀚文确实有点东西。
“丁大人，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吧？”
一番言谈之后，丁瀚文不知不觉间已然消除了些许对顾浔的偏见。
没有在自视清高，端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已经将近半个多月没有安安生生的吃一顿饱饭了。
为了以防万一有人要铤而走险，暗杀丁瀚文，顾浔趁其不备，在酒中给他服下了 一粒不死还魂丹。
此药是顾浔在九转还魂丹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的，能够吊住一口气。
以他现在的医术，只要还有一口气，都有机会将其从鬼门关拉回来。
送丁瀚文离开之后，梁宽忍不住问道：
“王爷，密室里那三人该如何？”
“继续关着便是。”
接下来三日，顾浔依旧什么也没有做，继续每日勾栏听取，养心至极。
倒是随着丁瀚文回到长安，整个朝堂之上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没有科考之下，能够在朝为官者，身后多少有些门阀勋贵的影子。
荐举制下的庙堂，其实更多是的各大望族之间的博弈。
力量稍弱的，便只能瓜分京城外的官场。
这些人都知道丁瀚文 活着回到京城意味着什么。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旦有些许松动的迹象，整座堤坝也会随之倾覆。
当下这些门阀勋贵筑起的千里堤坝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蚁穴。
丁瀚文就是这个让人提心吊胆的蚁穴。
他们当下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着如何将此事压下去。
于是乎可见， 平日里许多老死不相往来的官员，也开始私自走动。
抱团取暖，无非是当下最好的应对之策。
铁打的望族，流水的王朝。
许多名门望族为何历经几朝都长盛不衰？
因为一旦势不利己之时，他们便会选择强强联合，抱团取暖。
故而，许多名门望族之间，都喜欢联姻。
最直白的便是北玄，面对大周末年的乱世，顾、陈两家选择联姻抱团，方才有了如今的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