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世界之花（9）
“啊...麻烦麻烦麻烦麻烦...”岭田抱着一叠资料，在档案室里到处奔走
没穿好的研究服拖出一个白色的摆尾，足以见得穿戴者的着急
“找到没有啊，”楚才的声音从岭田领子上的简易对讲机传出：“快点，马上李教授要进单元了”
“哎呀别催！”岭田似乎火气正旺：“这些资料上次还是齿轮教团用过的，哪有那么好找！”
看着屏幕上的索引，岭田跑向了房间另一边的E2资料架
踮脚找到1021号资料，翻开一看
没问题
啊...总算找齐了
岭田释然地叹了口气，把资料并入自己怀里，接着快步跑出了档案室，顺手关了门
一边应付着楚才让人火大的催促，岭田一边跑回了实验区
还得跑
一直跑到了甬道的中段，她才看到了在一个实验单元前等着的李妍涵，以及楚才和程艰
“总算来了，”楚才对岭田挑衅地扮了个鬼脸，接着就迎上去敲对方的脑袋：“这么慢像什么话？小心李教授让你回去重搬！”
“滚吧你！”岭田恶狠狠地回嘴，接着弯腰躲过楚才故意放慢的拳头，把资料交到了李妍涵手中
“你们两个消停点嘛，”李妍涵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资料地同时对两人进行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调停
李妍涵不近视，戴眼镜是为了看到资料上她做的记号
嗯，为了不妨碍其他人阅读资料，她做笔记用的是特制光学墨水
放任岭田和楚才的打闹声充当背景音，李妍涵翻开了资料的第一页
左上角有几行模糊的红色字体，就是她做的笔记了
资料的标题是：“类人知性体的可交流性判断方式研究”
红色字体的内容是...
“你对自我如何认知？”
“你认为你现在身处何地？”
“你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否思考过，如果这个目的消失或被证明无法达成，你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妍涵稍微记了一下这几个问题
这是她之前在齿轮教团活跃期做的笔记，当时研究所大量收容了半转化的齿轮信徒
这几个问题，就是用来判断那些不人不怪的受害者是否能够进行理性交流的
放在今天的实验里，大概率仍然适用
“过来，”李妍涵接着把资料收拾了一下，把三人叫到自己面前：“这些资料你们轮流看一看，想看笔记的戴上这个眼镜”
李妍涵接着把眼镜脱了下来，放到资料上递给岭田
“喔！好的李教授！”岭田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把眼镜戴好，开始看这些资料
“那楚才和程艰就观察我的实验，”李妍涵接着对剩下两人说：“我现在就要去对这个个体进行初步的交涉尝试”
“明白，”程艰严肃地点了点头：“请您注意安全”
李妍涵没有戴什么抗污染护具，直接打开了实验单元的门，进入了安全间
关门，整理实验服，接着进入实验区域
李妍涵用力地掰下控制实验区域大门的拉杆，将门打开
空空荡荡的实验区域在门后展现了出来，外面的玻璃也变得透明，让岭田和楚才能够看到里面的场景
白色衣服的少女站在房间正中，见李妍涵进来便开始了讲演：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仓鼠球，我们应该做的不是那些普通的仓鼠会做的吃喝玩乐，而是足以吸引到球外的‘祂们’的表演”
“我们要将世界栽种成一朵最灿烂的花朵，这样才有可能让神明哪怕看我们一眼”
她的神色如此陶醉，她的表情如此痴狂
李妍涵不为所动，慢慢地开口：
“你是谁？”
白衣少女眼睫微动，看向李妍涵
很快，她昂扬地回答：
“我和你一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但正是因为我们普通，所以我们才要聚在一起，去做那些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事情！”
“你觉得这里是哪里？”李妍涵继续问
“这里，这里是可悲的囚笼，”少女的神色变得悲哀：“世界的毁灭是既定的将来，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这个囚笼之中！只有让囚笼之外的神明注意到我们，我们才能获得救赎！”
“你存在的目的，就是宣讲道义吗？”李妍涵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
“对！我必须让尽可能多的人认识到，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少女慷慨激昂地说：“你看，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却对世界之外一无所知！我们就像世界之外的神明饲养的杂草！随时可能会被铲除！”
“只有，只有让世界开出最灿烂的花！...”
“如果，”李妍涵微微退后了两步：“世界之外的神已经死了，你让世界开出花又有什么用呢？”
“神...死了？”少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迷茫：“神...神怎么可能死啊，你在说什么？神是不会死的”
“那如果，”李妍涵继续问：“世界‘开花’的时候，神正好出门了，又该怎么办呢？”
少女的表情陷入了僵硬，似乎是在思考
“那就，那就让花开得更久些啊，”少女有些卡壳地回答：“我们，我们可以等到神回来”
“如果神在外面出了车祸，回不来了...”
“呃啊啊啊啊！！！——”少女终于暴起，扑上前要去掐李妍涵的脖子
“啪，”李妍涵已经提早回到了安全间，把厚重的铁门合上
“哈哈哈！把异想体聊崩溃了！”楚才哈哈大笑，不停地鼓掌：“不愧是李教授！”
“啊？！”岭田猛地从资料里抬起头，眼镜在她脸上有些喜感：“李教授刚刚干了什么？我什么都没看！”
实验区域对外是智能隔音的
岭田追悔莫及
离开实验单元，李妍涵开始在笔记上做补充：
“此类异想体思想界域初步判定为类人二级，信仰坚定但难以自洽，易陷入逻辑陷阱”
“可进行交流，但难以获取可用信息，建议减少沟通”
“咚咚咚！”实验单元里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像是里面的东西在敲玻璃
“嗯？”岭田看向发出声音的实验单元，疑惑道：“这是在干嘛？想出来打李教授吗？”
李妍涵的笔停了一下，抬眼看向作响的玻璃
敲击声锲而不舍，有些烦人
李妍涵把资料和笔交给楚才，走到了实验单元前
“李教授，你还要进去吗？”程艰有些担心地对李妍涵说：“它刚才还攻击了你”
“不要紧，我就是去安全间看一下，”李妍涵扭头摆了一下手，说
说完，李妍涵就推门进了安全间
她没关门，只是隔着观察窗看单元里面的情景
没东西
下一秒，一张脸出现在了窗口前
少女死死盯着李妍涵，表情既愤怒又疯狂
她开口：
“你难道不害怕吗！在我们所有人的认知之外，存在着能够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神明，我们的命运，世界的命运，全都掌控在这个神明手中！”
“科学，有什么用！发展，有什么用！神明哪怕一个弹指都能让我们灰飞烟灭！”
“文明就是一个笑话！世界是个谎言！”
“那么，”李妍涵的表情仍然沉静，说：
“请你证明”
“你说有神，那就证明给我看”
少女瞪大双眼，好像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慢慢地瘫软到了地上
安全间里的污染监测装置的示数稍微上升了两个点
李妍涵看到，观察窗上蔓延而上了大红大紫的花，又极速枯萎
那个异想体在物理层面上湮灭了
李妍涵转身，门外围着的三人好奇地看着里面的场景
“别学我，进观察室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先锁门，”李妍涵出了观察室，把门关上
“怎么感觉...”楚才有些疑惑地皱着眉：“那个异想体刚才说的话...不太像是个异想体能说出来的？”
“撷取悖论，拒绝论证，妄图从虚无中找到依据，”李妍涵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刚刚步入理论研究的研究者常常会犯的大错”
“你们需要牢记这一点——”
“任何观点，谁提出，谁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