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规律的蜂鸣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王凯眼前的世界像被泼了墨水般扭曲。他踉跄着扶住玻璃罩，指尖传来的触感却从冰冷金属变成了爷爷病床边熟悉的绒布靠垫。
“这是......”喉间腥甜还未散去，身后突然传来桃木拐杖叩地的声响。李凌泉拄着拐杖缓步上前，浑浊的眼珠泛起奇异的幽光：“尝尝这个。”老人枯瘦的手指弹出一粒黑色药丸，在半空划出磷火般的轨迹，“醒神丹，专治幻象残留的头疼。”
王凯本能地后退，后腰却撞上温热的病床栏杆。转头瞬间，爷爷正半靠在床头，裹着的针织睡袍上还沾着晨露——那分明是他今早出门前看见晾晒在阳台的那件。“臭小子，反应倒快。”老人晃了晃手里的紫砂壶，壶嘴飘出的竟是王凯最爱喝的茉莉香片，“被老李头的‘心魔阵’吓到了？”
李凌泉嗤笑一声，袖口滑落的太极玉佩突然迸发微光，实验室的墙壁顿时化作流动的水墨。画面里，老人正对着昏迷的王凯施展秘术，指尖缠绕的金线如同蛛丝，将少年的魂魄牢牢护住：“要不是你爷爷拿三十坛陈年女儿红当押金，谁乐意费这力气？”
王凯盯着玉佩中流转的画面，突然想起幻象里腐尸脖颈的输液管。“那些攻击我的怨灵......”他话音未落，李凌泉已经甩出一叠泛黄的病历。纸张边缘焦黑，却清晰记录着二十年前某起医疗事故的真相——当时爷爷为保护患者，独自揽下所有责任。
“怨气太重的亡魂会化作心魔。”爷爷用茶勺敲了敲紫砂壶，茶水在杯底晕开王凯被尸蟞围攻的倒影，“老李头用阵法把这些记忆具象化，就是想看看你面对真相时，还能不能守住本心。”老人突然掏出本磨损严重的日记本，夹着的报纸剪报边角泛着油光，正是王凯大学时匿名资助贫困生的报道。
实验室顶灯突然变成诡异的青绿色，李凌泉抬手结印，墙壁浮现出王凯在幻象中咬破手指的画面。“这孩子像你当年。”老人的声音罕见地柔和，“看见青铜鼎里的‘人脸’，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掏出怀表念你教的镇魂咒。”
王凯的眼眶突然发热，记忆如潮水涌来。小时候爷爷总把他拽到书房，指着墙上的“大医精诚”训诫；生病时床头永远温着的蜂蜜水；还有每次离家，老人偷偷塞进他行李箱的护身符——此刻都化作玉佩上跳动的微光。
“所以那些机械失控、古籍发光......”王凯的声音发颤。李凌泉打了个响指，地面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底下错综复杂的符咒阵。“幻境与现实本就一线之隔。”老人从袖中摸出个檀木盒，里面躺着的正是那本“古籍”，只不过封皮变成了《王氏医典·幻象术解》，“你咬破手指时的血，确实激活了真正的护魂阵。”
爷爷突然咳嗽着展开件羊绒围巾，针脚歪歪扭扭却异常厚实：“织了三个月，就等着看你狼狈的样子。”老人狡黠地眨眨眼，围巾夹层掉出张纸条：“小凯亲启，鸭脖要五香味的，另：李老头的降压药在书房第三格抽屉。”
夕阳穿透符咒阵的瞬间，王凯终于读懂了李凌泉眼中的赞许。这场精心设计的幻象，不仅是对他孝心的考验，更是两位老人用毕生所学，为他上的最后一堂“行医先做人”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