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林昭把头转回来，却看见陆早早的视线在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我以后还能看见你吗？”
“不清楚，最近这段时间应该可以吧。”陆早早望着一朵奇形怪状正在逃跑的云朵，过了几秒钟又继续说，“有人轮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看着我，你一走，她们就进来了，我想死也没法死成。”
“……”
陆早早自己说死说得轻描淡写，只让听的人心惊胆颤。
那朵云从陆早早的眼皮底下逃走了，在天空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陆早早这个时候终于把头转回来和林昭对视着，她嘴角抿出一个微笑，“不过他们应该也不能永远找人看着我吧，总能有机会的。”
这句话说完，林昭脑海里面真的蹦出让陆傲天和沈星遥找人一辈子看顾着陆早早的想法，至少这样陆早早的生命可以得到最基本的保障，不过很快这种想法就被林昭从脑海当中给剥夺掉了。
别说精神状态颇有些岌岌可危的陆早早，就是一个精神状态十分良好的普通人，长时间活在这种监禁之下恐怕也会疯掉，最终踩进生死的红线圈当中。
林昭不知道要如何去接陆早早的话，因此保持沉默。
“我不喜欢医院，不想要待在这间病房里面，也不喜欢总是被人看着，好像变成一只被圈养起来的动物。”陆早早把手搭在林昭的手上面，“林昭，他们都不帮我，你帮帮我吧，帮我早一点解脱。”
“……”林昭红着双眼去看陆早早，这个在自己窘迫时候朝着自己伸出援手的女孩，这个总是可以轻易化解她尖锐刻薄的女孩，究竟是哪一步走错，才慢慢萎缩成今日这副病弱模样。
“……对不起。”林昭压根就没有办法帮助陆早早完成这个心愿，她怎么能当帮助陆早早解脱的侩子手，小时候她没能完成这件事情，长大之后就更加不能，她才是真正那个胆怯的人。
陆早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因此在林昭拒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波动，她确实不能够这么自私，让别人间接进入她的死亡，“没关系，那就祝我尽早得到真正的解脱吧。”
“我不祝你早日解脱。”林昭摸了摸陆早早的脸颊，“我只希望你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和宁静。”
一开始或许就不应该谈论这个话题，陆早早死亡的意愿比林昭想象当中得还要坚决，简直就是铁了心地去意已决，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说起另外别的事情转移陆早早的注意力。
“我决定去德国读书了，之后或许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趟吧，也或许懒得回来了。”
“德国？”陆早早能轻而易举看穿每个人的意图，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据说学业很难。”
“嗯，那样才好，人忙起来了就没事情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不是吗？我是牢牢谨记着你的叮嘱，避免误入歧途才会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到时候读个五六年延毕了也是你的责任。”
“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你总得要负责吧。”
“不会的，你那么聪明，肯定能顺利毕业。”陆早早说，“去留学的事宜都准备好了吗？”
“嗯，从有这个念头开始，就已经着手准备了。哥特式建筑巅峰科隆大教堂就在德国科隆市，据说非常宏伟磅礴，令人震撼，你应该会非常感兴趣，到时候记得过来看看，我去机场接你。”
“好。”
陆早早的好也只是表示知道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林昭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其他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可以说出那么多话来。
林昭说起来她那个懦弱可怜的妈妈，前段时间很突然地给她发了一张照片，里面是她那个死人老爸不知道何时写下的忏悔信，是这段时间收拾旧物件才偶尔发现的，时间有些久了，信纸早就已经泛黄了。
由于保存不当，还有些破损的痕迹，有些字迹需要很费力地去看才能辨别清楚。
林昭其实对里面的内容毫无兴趣，烂人的忏悔自白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偶然之间涌现的一丁点良心在作怪，只会体现在言语之间，行动上却毫无改变，她的赌鬼老爸很完美地映衬了这个观点。
因此林昭非常简略地看完了这份所谓的忏悔信，她老爸说会悔改，但死前也没有做出任何改变，至于在九泉之下有没有过真正的悔意，那还是跟鬼去说吧。
她妈妈让她不要再憎恨这个爸爸了，嘱托她现在有了很好的新生活，过往的事情就放下就好了。
林昭没有回复这几条消息，只说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不用惦念着她，如果有需要的话，多认识些其他可靠的人也行。林昭和温秒仪都住在温家，由温家人抚育照顾，她的妈妈，现在已经孤身一人。
林昭和温秒仪有时候会回去看她，温家给了她这个妈妈一大笔钱，安排了一份比较清闲但工资还算可观的工作，目前的生活已经得到了改善，林昭和她两个人都吝啬去提过往那些不堪的烂事。
她时常觉得对不起林昭，所以总是向她道歉，过去这些年没有给予她很好的生活。林昭有一点点恨她，但爱大过于恨，她没有办法把过去的瑟缩、贫穷、破碎怪罪到一个精心照顾她的女人头上。
她比温家人更先一步承担了她生命当中“妈妈”的角色，而且已经尽她所能做的很好了，林昭更多的或许只有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