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爱财，是喜欢财富本身，喜欢坐拥金山银山；有些人爱财，是喜欢能被金钱买到的各色物品，喜欢高端的服务与商品。而莫初扬却并非其中任何一方，他对钱与物两者都不感兴趣，他喜欢的，似乎是财富的购买力，也就是货币的价值尺度。
“星星哥哥，我好想有很多很多钱啊。”被崔星烛带着买仿生身体当临时躯壳的那天他突然说，“我想像你一样买东西。”
崔星烛把他抱起来，感觉对方自己挑的身体似乎不太健康，体重有点太轻了：“想买什么？哥哥有钱，可以帮你买。”
“不用了，哥哥你的钱不够。”莫初扬摇摇头，“我想要更多更多的钱，越多越好，多到我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你都不说自己想买什么，怎么知道不够。”彼时崔星烛拿他当小孩，说话也全然是哄孩子的口吻，半是认真半是哄地承诺，“哥哥真的有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帮你买。就算你想摘颗星星，哥哥都能帮你想办法。”
可莫初扬却移开了视线：“真的不用了。”
“我想买我妈妈……”
他轻声道。
“如果还有剩余，也可以买个我。”
知晓太多内情的崔星烛一愣，随即被胸腔内翻涌的酸涩情绪淹没。
人类孩子关于金钱观的第一课，往往是“金钱不是万能的，有很多东西无法用钱买到，譬如时间、健康、生命……”。
可对于莫初扬而言，大量的金钱，确实买走了他和妈妈的命。
他渴望得到的，是无价的购买力。
而他想买的，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他其实是个……很乖的小孩。
所以当听到05说崔星烛没有碰到他之前，他可能在游戏里遭遇的那些事情时，崔星烛才会那么痛苦。他几乎不敢想那么乖的孩子遭受那么多无端的恶意和无止境的折磨，因为玩家的无序性变成用谎言武装自己的欺世恶徒。
后来05说那些是骗他的，他希望唯独这句是真话，又害怕偏偏这句是谎话。
虽然在05出现后，崔星烛也察觉到，莫初扬或许早已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无助孩子了。
否则遭到突然攻击时，莫初扬的反应就该是惊慌失措试图自证，或是向他求救，而非完全忽视他的存在，泰然自若地反击，从05手中逃脱。
当初崔星烛给他买下这副身体时，自然没有加装任何攻击装置。也不知他是何时避过崔星烛的耳目，把那不知是烟雾弹还是手雷的东西装进自己手臂的。
从理智上来说，崔星烛其实相信05没有说谎，莫初扬就是那个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超级ai，种种迹象都表明05确实比莫初扬更坦诚。
但从感情上来说，他之所以在言语间留了余地，正是因为难以接受现实，对莫初扬的累累恶行恨不起来。
他要恨莫初扬，就要先恨当初见死不救的自己；可恨过了自己，他也无法坚定地去恨莫初扬，无法去恨一个被生生逼到这一步的孩子。
就像05所言，经历了那些事，莫初扬会厌恶这个世界、厌恶人类，并不奇怪。世界上固然有饱经风霜最终选择原谅的人，可无法原谅的人也不应被苛责。
他想毁灭世界，不过是因为他能毁灭世界罢了。
崔星烛不知他该怎么办，他对莫初扬有愧，但他也很爱人类、爱这个世界，不可能放任莫初扬将它们毁掉。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配合05。
他和莫初扬之间的矛盾，还是留给他们两个单独解决，不要给世界添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