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纪元之前，凡天世界，星落湖旁。
粼粼波光映着两岸身影。湖东的慕婉玉一袭素衣，眉眼覆着惯有的冰霜，看向对岸青年的目光满是愠怒。
她身为书院院长，正为近日传遍大千世界的事质问弟子。
“林凡，为何要将凡天世界的诸多势力尽数逐出？”
对岸的林凡身姿挺拔，玄色衣袍被晚风拂起，眼底毫无退让，语气坚定：“他们对书院贼心不死，屡次暗中算计，唯有彻底驱逐，才能永绝后患，护书院周全。”
“周全？”慕婉玉声音冷了几分，指尖不自觉攥紧袖摆，“你可知此举会引来多少非议？凡天世界的众生，会如何揣测我书院恃强凌弱？”
林凡却笑了，笑意里藏着少年般的执拗与护短：“师尊，弟子管不了旁人怎么说。”
“我只知道，谁敢打书院的主意、想伤您半分，我便叫他们永远没机会开口。”
“你——！”慕婉玉被他这不管不顾的态度气得失声，脸色泛着薄红，正要再斥，却见林凡话锋一转，眼神软了下来：“师尊，你知道龙女与过儿的故事吗？”
“什么？”慕婉玉一怔，满腔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句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凡没在意她的诧异，自顾自讲起：“在我的家乡，有对逍遥眷侣，姑娘叫龙女，少年叫过儿。过儿被龙女收留，在古墓里相伴习武，日子过得比星落湖的月光还干净。”
晚风掠过湖面，带起细碎水声，慕婉玉紧绷的肩线悄悄放松，静静听着。她听过龙女为救过儿甘愿受剧毒，听过儿踏遍山河寻龙女，也听两人曾因误会猜忌刀剑相向。
不知过了多久，星子爬上夜空，林凡的声音慢了下来，带着几分轻怅：“后来，龙女为证心意、护过儿性命，从断肠崖跳下。她在崖壁刻字，说十六年后相见，可自己都没把握能活……过儿不知情，只当她真的走了，抱着半块玉佩找了她整整十六年。”
听到“跳崖”二字，慕婉玉的心猛地一揪，先前的怒气全散，指尖竟有些发凉——她未经历过这般生死别离，却被故事里的决绝攥紧了心口。
林凡抬眼望她，眼底映着星光，语气柔和：“不过师尊，结局是好的。十六年后，过儿在绝情谷底找到龙女，原来她被潭水所救，一直等着他。他们解开所有误会，一起闯过江湖暗箭，熬过生死考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慕婉玉渐柔的眉眼上，声音轻得怕惊扰湖光：“最后，他们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在盛放的桃花树下摆了小桌、温了酒，像从前在古墓里那样，肩并肩坐着，看月亮爬上来，看星光落满衣襟。”
湖风携着桃花淡香吹过。慕婉玉望着对岸眼神明亮的林凡，忽然发现怒意早已消散，心口被温软的情绪填满，连看他的目光也悄悄褪去冰霜。
这时，林凡似下定了决心，认真道：“师尊，你可知道，龙女与过儿曾经也是师徒？”
“什么！？”慕婉玉如遭雷击——再迟钝，她也懂了林凡的意思。
她立刻沉下脸，怒喝：“林凡！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师尊，岂容你这般胡言乱语！”
湖风似被她的怒意惊得变向，卷起素色衣摆猎猎作响。
她别开眼，不敢看林凡满是认真的眸子。
方才故事里的羁绊还在心头绕，可“师徒”二字像惊雷，炸得她心慌。
她只能用愤怒掩饰动摇，狠下心道：“你修炼天赋卓绝，本应专注大道，却把心思放在旁门左道上！”
“且你杀心太重，已不适合留在书院！今日，本座便将你逐出师门！你走吧！”
她以为强硬能让林凡退缩，余光却见对岸青年往前踏了半步，玄色衣袍几乎触到湖面波光。
林凡的眼神亮得能穿透夜色，直直撞进她心里：“师尊，你可知我护书院、逐强敌，从来都不只是为了师徒情分——”
“住口！”慕婉玉猛地打断，脸颊涨红，既有怒意，也有难言的羞赧。
她猛地转身背对林凡，声音藏着一丝慌乱：“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她几乎是逃一般，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对岸的林凡望着她仓促离去的方向，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湖面映出的星光。
眼底虽有失落，却藏着一丝不肯放弃的执拗。
慕婉玉再次睁眼时，入目却是林凡闭着眼的刚毅面容。
“发生了什么事？”她满心疑惑。
这时，叶莫尘的声音传来：“你方才太过冒险，若非本座及时出手，你如今已灰飞烟灭。”
慕婉玉急声追问：“他怎么样？”
叶莫尘轻叹一声，继续道：“他为了不伤到你，将体内的至高神只之位生生剥离。”
“如今他已沦为废人，若非如此，即便是本座，也无法保证你是否健在。”
“废人……”慕婉玉的声音瞬间发颤。
她不敢相信，那个曾意气风发、能凭一己之力扞卫一方世界的林凡，竟为了护她，亲手剥离了自己的根基。
她的指尖轻轻扫过林凡苍白的唇瓣，触到一片冰凉，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他的衣襟上。
叶莫尘在一旁，看着她失态的模样，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丝叹息。
慕婉玉的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起星落湖畔林凡认真的眼神，想起她狠心地将他逐出师门。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护着她，哪怕代价是舍弃一切。
她缓缓跪坐在林凡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进怀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珍宝。
“凡儿，我们走……师尊带你回家……就像龙女与过儿一样。”
怀里的林凡毫无动静，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慕婉玉低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咬着唇，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你放心，就算你成了废人，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从前是你护我，往后换我来护你——不管是重建修为，还是找回失去的一切，我都会陪你一起。”
叶莫尘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手中光团脱出：
“这乃是他的至高神只之位，你留着吧，他已经没有了成神的可能，你只需融合他，便可成为新一任的至高神只。”
慕婉玉将那团泛着金光的神只之位小心托在掌心，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极了从前林凡护在她身前时的温度。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毫无声息的林凡，又抬眼望向叶莫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先前多想前辈相助，但这神位是他用半条命换来的，就算他再也无法成神，我也绝不会占为己有。”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将神只之位收进贴身的储物玉符中，动作轻柔得像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随后，她俯身抱起林凡，尽量让他靠得舒服些，玄色衣袍下的身躯此刻轻得让人心疼，可她的手臂却绷得笔直，稳稳托住了他的重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人就这般离开了玄天世界。
叶莫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他没有阻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立在原地，看着无尽虚空，冷声道：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