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死......”
“不能......”
油尽灯枯的山门很不甘心。
他用尽全力朝着岳芽伸着那唯一一只不受限制的胳膊，想要抓向岳芽，去阻止她的疯狂。
在他的视野里，只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儿，指尖就能碰见盘坐在眼前的岳芽。
可现实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的距离。
结局已定，在无转还。
岳芽将视线收回，垂下一双银眸，薄唇轻启，开始唱弄起了往生诀。
随着那往生诀被岳芽施展开来，萦绕在山门周身的怨魂们很快被一阵金光所笼罩。
他们茫然的抬起手，看着身上的金光。
即使是意识不够完整，他们也能感受到这金光是好的，纷纷转过身看向岳芽。
那一直把双手指插进山门脑子的怨魂也动了起来。
他把自己的那双手终于从，已经快变成一具干尸的山门脑袋上拔了出来，静静的漂浮在那里，遥遥的看向了垂眸诵念往生诀的岳芽。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缀在他身后那些比他还要高大不少的怨魂，竟然再次向他的体内传输起了魂力。
本就模糊的只能看到一大概轮廓的怨魂，这下直接消失。
原本包裹在他们周身的金光，寻不到目标后，无奈之下只能悻悻消散。
.....
与此同时。
那山门身上仙力终于是被彻底的吸干，就连那已经成了干尸的尸体最后也变成了点点星光，化为那最精纯的能量，用于滋养这片土地。
岳芽的身体还在不断地变成花瓣消散着。
袍子下的躯体，此时已经剩下不到一半。
一身上好的暗纹蛟纱，只能堪堪挂在她的身上。
但凡岳芽的动作大上那么一些，整件衣袍就会彻底的从她的身上滑落。
岳芽感觉自己也到了极限，但依旧是靠着本能整整念了三遍的往生诀。
当她还想去念第四遍的时候，她只觉眼前有那么一片阴影。
原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手给按住。
任由意识逐渐涣散的岳芽重新打起了一些的精神。
失去焦距的眼睛重新聚焦。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低垂着的视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男人的脚。
岳芽一脸的茫然，眨了眨眼睛后，这才缓缓的抬起脑袋，想看清是谁在按自己的头。
就在她抬头的时刻，按着她头的人也正巧缓缓半跪了下来。
在确定那人是谁时，便由心的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师兄啊.......还真的是......许久不见......”
岳芽所看的的赫然就是死去已久的第五殇。
此时他的残魂非常的凝实，样貌与两人最后一次相遇时一般无二。
五官依旧威严俊俏，只是一身极尽奢华的红衣，此时却变得破破烂烂，一头长发也披散着。
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也削弱了不少他身上自带的杀伐之气。
“嗯......
是我。”
第五殇的语气很是轻柔，眼中的情意就跟当年一样，丝毫未变。
“有没有很想师兄啊？”
听见了那岳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的声调，岳芽那上扬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想了......”
她抬起手，想要去碰碰第五殇的脸。
第五殇在察觉到岳芽的动作时也配合的把自己的脸向岳芽的的手上蹭去。
只是，魂就是魂，提不起一丝灵力的岳芽，单凭血肉之躯是没办法触碰到的。
那本就没剩多少骨头的指骨，就那么从第五殇的脸上穿了过去。
“咦？”
岳芽的脑子慢半拍的想起了缘由，有些失落的瘪了瘪嘴：
“碰不到......
碰不到......”
一时间所有情绪全部涌上了心头，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吧嗒吧嗒掉起了泪珠。
但这泪珠还没等从岳芽的眼角滑落，就变成了片花瓣，飘飘荡荡的飞远了。
见状，第五殇也有些急，直接从单膝跪地的姿势改为了双膝跪地，局促的不知该如何哄。
“噗。”
岳芽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
“真是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怎么还矫情上了。”
她下意识的就用抬起手去抹脸上的泪。
刚一抬手，就看见了自己这双还在化成花瓣片散的手。
似是才记起了自己还在祭阵，随后有些心虚的把那双已经没了全貌的手藏进了袖子当中。
“那什么......”
岳芽试图转移话题道：
“我明明念了往生诀，你怎么还在呢？难不成又失灵了？”
看见岳芽这个样子，第五殇不由得笑了起来，直接改为盘腿坐了下来。
“怎么？怕我骂你啊？”
岳芽垂下头：
“没......没有。”
第五殇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一直深深注视着岳芽，像是要把眼前之人的模样刻进这灵魂的深处。
突然，他似有所感的看向了岳芽身后的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个身形与之一般无二，却一喜穿黑袍的无念。
许是对自己躯体的熟悉，他只是看上那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自己从前的躯壳。
他想起，当初为了不想便宜别人，硬是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在死亡的前一刻把尸体传送给了岳芽。
现在在回想一下，自己当初死的并不体面。
就那么传送给了毫无准备的岳芽这里，定会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想到此，第五殇的心中难免懊恼，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岳芽说：
“辛苦了......”
“不辛苦啊。”
岳芽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再次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连那一双浅银色的眼睛都被笑成了两个倒弯着的月牙儿。
“相反，我还觉得我这一生圆满的很呢。
我保下了所有我是想保护的人！
我还替天道清理了外来的侵入者，肃清了蛀虫。
我还......
能把一个人送上了天......”
脑海里那个被自己送上天的人一闪而逝，她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便继续说道：
“放在以前......
我都不敢想，这些都是我做的。
我可太厉害了！
这辈子活的真是精彩极了。
即便是拿魂飞魄散来换，也值了。”
坐在岳芽对面的第五殇，眼看着岳芽的身体幻化出越来越多的花瓣，眼中的神色也越来越涣散。
先是心疼，随后似是想通了什么，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行啊......
师兄陪你。”
岳芽眉头微微蹙起，想要开口反驳，却被他率先开口堵了回去。
他说：
“不许反驳师兄啊！
师兄生前杀了不少的人，即便如那轮回也捞不着好。
倒不如陪着我们芽芽一起。
至少......
你我都有个伴儿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