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奚寒舟是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那股冷从皮肤渗进血肉，钻进骨髓，让他猛地睁开眼。
房间里还是黑的，但已经没有之前那股腐朽的气味。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星光从外面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带。
奚寒舟的意识还有些浑浊,镇静剂的药效还没完全散去。
他本能地转过头,想去看她——
床边是空的。
那个应该躺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奚寒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音?”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在寂静的房间里听起来诡异而尖锐。
没有回应。
奚寒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撕掉手臂上的输液管,透明的液体喷溅在地上,针头带出一滴鲜血。
“宋清音!”
他赤脚跳下床,踉跄着冲向浴室。
空的。
衣柜。
空的。
桌下,床底,每一个角落都被他翻了个遍。
“阿音,别闹——”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出来……”
房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
恐慌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奚寒舟冲向房门,赤裸的脚掌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他扯开门,站在走廊里。
“宋清音在哪?”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音调诡异的平静。
两个守在门口的士兵被吓得浑身一震。
“老、老大……您醒了……”
“我问你,宋清音在哪?”
奚寒舟走过去,墨绿色的眼睛里泛着危险的光。他光着脚,只穿着单薄的作战服,整个人瘦得可怕。
“这……”两个士兵对视一眼,额头开始冒汗。
“说。”
那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森然的杀意。
“在、在焚化室……阿杰副官说……”士兵的声音越来越小。
奚寒舟没听完。
他转身就跑。
走廊的灯光在他眼中变成了模糊的光带,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焚化室在基地最底层,平时用来处理战损机甲和牺牲士兵的遗体。
奚寒舟疯了一样往下跑,赤脚踩在金属台阶上,每一步都带起血印。
他感觉不到疼。
只有恐惧。
那股恐惧大到能把他吞没。
沿途遇到的人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吓得贴墙站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基地的走廊从没觉得这么长过。
终于——
他看到了焚化室紧闭的合金门。
门缝里透出橘红色的火光。
奚寒舟的心脏停跳了一瞬。
“砰——!”
他一脚踹开门。
焚化室里,几个士兵正围在焚化炉前,阿杰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启动开关。
炉口已经打开,火焰在里面翻滚,热浪扑面而来。
而在担架上,被白布覆盖的那个身影——
“不要!”
奚寒舟的吼声震得整个焚化室都在颤。
阿杰猛地回头,看到满身是血、赤着脚、眼睛通红的奚寒舟,脸色瞬间白了。
“老大……”
“把她放下。”
奚寒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老大,您听我说——”阿杰咬牙,“这样下去不行,您会……”
“我让你把她放下!”
奚寒舟朝前走了一步,身上的杀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阿杰下意识地往后退,但他没有松手。
“老大!宋家主已经走了!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红着眼眶大吼,“基地还需要您!兄弟们还在等您!”
“所以呢?”奚寒舟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所以你们就擅自做主,要把她.......”烧了
“我们是为了您好——”
“为了我好?”
奚寒舟打断他,墨绿色的眼睛里泛着疯狂,“谁tm允许你们碰她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了过去。
几个士兵想要拦,却被他一拳一个全部掀翻在地。
阿杰咬牙想要阻止,却被奚寒舟一把推开,整个人撞在墙上,闷哼一声滑了下去。
炉火还在燃烧。
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炉口,热浪滚滚,温度高得能瞬间点燃衣物。
奚寒舟站在炉口前,看着担架上那个被白布覆盖的身影。
白布的一角已经被火焰烧焦,边缘开始卷曲、发黑。
他什么都没想。
下一秒,他直接伸手,去抓那块白布。
“老大!”
阿杰惊恐地大喊,想要冲过去。
但已经晚了。
火焰瞬间窜上了奚寒舟的手臂,衣袖在高温下迅速燃烧起来,皮肤传来灼烧的剧痛。
奚寒舟像是感觉不到。
他死死攥着白布,另一只手探进火焰里,去抱担架上的人。
“疯了!他疯了!”
有士兵惊叫出声。
阿杰猛地冲上去,想要把奚寒舟拉开,却被他一个眼神逼退。
“滚。”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是彻底的疯狂和绝望。
阿杰僵在原地。
他看着奚寒舟的手臂在火焰中颤抖,看着他的皮肤被烧得发红、起泡、焦黑,看着他咬着牙,硬是把那个身影从火焰边缘拖了出来。
白布被扯掉。
宋清音安静地躺在担架上,脸色惨白,胸口的空洞依然触目惊心。
但她没有被火烧到。
奚寒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所有的火焰。
“关掉。”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阿杰颤抖着按下开关。
炉火慢慢熄灭,焚化室里只剩下“嗞嗞”的余温声。
奚寒舟弯下腰,用那双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宋清音抱起来。
他的动作依然很轻,像是怕弄疼她。
“谁都别拦我。”
他转身,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赤脚踩在地上,留下一串血印。
焚化室里的人全都呆住了。
没有人敢动。
奚寒舟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话:
“下次……”
“下次谁再敢碰她,我杀了他。”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阿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奚寒舟抱着那具尸体,消失在走廊尽头。
焚化室里一片死寂。
良久,有士兵小声开口:
“副官,我们……”
“别管了。”
阿杰闭上眼,声音里全是疲惫和无奈。
“随他去吧。”
他知道,从宋清音死的那一刻起,奚寒舟就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