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礼祥看着录像中自己随着询问多次重复，跟一戳一蹦跶，气鼓鼓的蛤蟆一样火爆的自己，痛苦地捂住脸。
人有八苦，求不得便是其中之一。当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如何做会更好，但性格的缺陷却推着你走向与之截然相反的道路时，回忆就成为一种酷刑。过去的尴尬、痛苦的经历，会在夜深人静地爬上大脑，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你困倦的思维，仿佛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这无异于公开处刑。
但李斌并没有抱着处刑董礼祥的念头，他只是在分析这个人的行为模式，耳朵上挂着的小型终端连接着殖民地贝塔核心。李斌调用了AI核心一丢丢算力分析这位头目的一言一行，很快得出结论。
这是一位本性火爆，但能意识到自身缺陷却缺乏改变毅力的人。总的来说，他有智慧，也有清晰的缺陷，跟尼古拉有些类似。
天才也是人。
‘本次分析基于殖民地89万人大数据结果比对，准确率99.3%。’这是贝塔核心的结论。后面附带的，是基于他的审讯记录进行的各种推演，用于给李斌提供劝降指导。
被公开处刑的董礼祥正处于痛苦折磨中，他想斥责李斌让他关闭录像，但畏死的本能又让他闭嘴。
啪！
投影结束，李斌咬住一颗烟，点燃黄铜火机，深吸一口：
“董礼祥先生您好，我是寰宇联合的cEo李斌，也是这颗星球的主人。我已经基本知晓了你的经历和过往……我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的人，你也不是，所以让我们开门见山吧。”
“我司想聘请您担任公司生物实验室的主任。”
董礼祥抬起头，烟云从李斌口中流出，缓缓腾空，在无影灯下盘旋成各种扭曲模样。这种违反规定，在实验室内吸烟的行为，原本应该被严厉禁止，但此时他已经不顾上太多了。
他看着对方，有些搞不明白。首先是这人如此年轻，竟然是行星主人？这些人都是他白手起家置办下来的？
李斌看着对方错愕的模样，毫不在意地将终端推过去：“查吧，你们对时事的知识储备已经脱节了，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了解现代社会，然后再回答我的问题。另外……肥龙，解除对他们的限制，让他们自由见面吧，这些人是科学家，不是囚犯，这么对待他们，太过分了。”
肥龙立刻低头：“是，是我的问题。”
浓蟹基地内，跟着李斌的肥龙小心翼翼地问：“cEo，我们就这么放他们使用终端，他们万一联系学院怎么办？”
正在查看行星工业的李斌头也不抬：“学院虽然在霸主境内，但地位超然，平等地向任何组织机构输送人才。无论是霸主，速子，除了卢德左径……甚至是卢德左径，都有学院的科学家效力。我们寰宇联合如今的身价，难道不值得他们投效么？”
“要不是伊甸星太偏僻，早就该有人来了。等着吧，这人性格闷骚得很，说一句话心里想十句。他自己口供都说了在学院里不受待见，我能给他一座实验室，全权由他掌控，难道他时隔90年回去，还能在学院捞到什么要紧的位置么？最后不还是会被后辈排挤，找家公司干活挣钱。”
“我开的条件，他这个条件，怎么选很难么？”李斌笑笑。
他图的当然不止是这25人。90年前的老古董，同期的科学家里，肯定有不少人身居高位了吧？一无所有的董礼祥面对这些老人，没有任何吸引力，但如果他挂上寰宇联合的牌子，那就不一样了。
同期+高位，吸引这些老人的徒子徒孙来效力，走后门持续吸引人才，才是李斌的真实目的。
不过这位礼祥带来的惊喜，要远超李斌的想象。
都没花24小时，8个小时后，当李斌准备休息时，董礼祥就带着几张硬盘和几份打印在塑料纸上的资料来到李斌面前。这人面色涨红，拘谨地站在门口，还是李斌说“坐”他才坐下。
他期期艾艾开口：“这，这是我们这些年的实验资料……全都，都在这里。”
硬盘里是详细资料，而塑料纸上的，则是大纲。董礼祥古板的性子让他张不开嘴说什么效力话语，他觉得在这种不对等的场景下，自己这么说有巴结的嫌疑，尽管脑子反复催促，自己也做了几次排练，但临头了还是说不出话。
突出一个拧巴。
李斌拿来一看，笑出了声。那赫然是巨兽项目，跟当年尼古拉、陈洛的基因巨兽差不多。
“不，这不一样！”他因为常年户外采集而显得略老的脸和90年休眠看上去白皙的皮肤，此时殷红如血，他小声辩解：
“基因巨兽是注定失败的，旧地球和大多数星球的生命基因，本身非常稳定，不能承受大量基因修饰技术。星际人类的基因修饰和定向诱导，是人之领集合全银河系数万座基因实验室共同研究数千年的结果，不是英仙座一个战乱技术遗失的星域能重走的。”
“企图复制星际人类基因分化路线，将其应用到其他生命身上，这根本就是在制造融合动物基因的合成人！这是在批量制造人类亚种！”他振振有词。
李斌不由地回想起拥有大猩猩外形，却有人类智商，甚至能学习医学技能的欧格林，还有尖牙氏族那些丑陋怪诞的，被基因病毒扭曲的各种丑陋‘人类’，还有在各个鸡鸭店被当头牌挂起的兽耳娘们。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但IS-987……额伊甸星不一样。这里的生物本身体型就大，基因天然具备自主淘劣进优的能力，我的实验是通过外科手术，给这些巨兽的多脑神经系统进行机械化改造，再加上从小饲养培养亲人性，像训狗一样驯养。”
谈到自己擅长的项目，董礼祥语气一下子娴熟起来：“基因修饰当然也有，但主要作用是压制巨兽对操控器的抵抗性和预防被对手获取组织样本后克隆。”
“这些巨兽可以作为驼兽在战场上运载重炮，武器，甚至直接将重炮焊接在它们身上。也可以通过手术安装生物药剂，将巨兽释放到危险战场，利用药剂狂化，让它们大杀四方。”
说到这里，董礼祥精神又萎靡起来：“我原本想的是将这份技术研究成功后赠与十四军团，增强他们占领行星的速度，为星域统一做点贡献，希望少死些人……但谁知道十四军团没了，现在只剩下霸主这个军阀组织。”
李斌没兴趣听他讲自己的心路历程，他看着这份大纲，将硬盘插入终端，拉尼古拉入会，避开高远见，让他评估资料。同时嘴上嗯嗯个不停。
一个小时后，位于实验室中，借助AI核心辅助演算的尼古拉兴奋地发来消息：
“一定要留下这个人！他的基因和生物技术太强了！这份巨兽项目进度至少已经达到95%！所有理论都已经完成，只剩下动物实验！甚至还包括生物催熟，和部分针对伊甸星巨兽的特殊基因催化！如果他能做主开发，只需要一两年，殖民地就能催生一支听话的巨兽部队，这些巨兽可比履带车靠谱的多，能运能打呀！”
“另外基因锁项目我这边完成了大约67%，因为不允许高远见老爷子参与，项目进度有限。这家伙加入的话……我估计今年第一批基因手术就能展开！”
天才，毫无疑问的天才。
浓蟹基地，李斌卧室书桌前。
看着尼古拉的回复，前一条倒还好，这后一条，让李斌眼皮忍不住猛跳。
什么拧巴，什么闷骚？那是彪悍的人生不屑于解释好么？
正讲述自己经历的董礼祥猝不及防被李斌捉住双手，只见李斌双目有神：
“董先生，你不必多说，我明白您的性格，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是合同，只要您签字，我司保证提供最好的条件。另外这份保密协议需要您和您的团队签字，签完后，您将受到我们最高规格的保护，且项目不能对任何人透露。”
“另外只有签字后，我才能给您看内容。”
董礼祥一脸懵逼地在两份合同上签字，又一脸懵逼地接过李斌递来的终端，他低头看向终端里的文件，没几分钟抬头，眉头紧皱地问：
“模板人类的基因怎么会到你们手里？十四军团不是变成霸主了么？难道你们是十四军团的另一个分支？”
李斌人都傻了，他看了半晌，才开口：“你……您怎么知道的？”
“我是生物基因工程方向的科研人员，当年十四军团垄断了学院6届这个方向的毕业生用于攻关这个方向，我自打在十四军团效力开始，学长们就跟我提过这个项目，我还参与过当时效力的舰队所属家族的模板人类基因优化测序。”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情况导致那支远征舰队没有来接我，我应该已经加入布拉格家族，作为家族基因医师工作了吧。”
董礼祥语气里满是感叹。
李斌服了，本以为找到几十个生物专家，没成想钓到了大鱼，他压抑着兴奋问：
“那这个基因锁解除项目，您……怎么看？”
“哦，这个呀。”提到基因锁，即便董礼祥再古板，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闷骚的天性让他后仰身子，矜持又骚包地轻轻吐出仨字：
“不难的。”
“请您务必加入寰宇联合，条件好商量！”妻子是基因原体，手下有一批十四团赎罪军官，身为布朗家族如今话事人的李斌，自认为也算半个十四军团人，吃定了这位基因大师。
卢德都带不走他，我说的！
（呼！终于还完了，不容易啊，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