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载纳米团的舰载机、护卫舰和一堆鸡零狗碎，比风矿的废船还绿皮的玩意儿，像垃圾车倒垃圾一样抖出来。
这些大超过数十米，小不足一米的玩意儿，零零散散，换做其他星系，没有船长会在意，大残骸开盾，小残骸直接撞就完事儿了。
可在这里，却成了所有人的梦魇。
防空炮不顾一切开火，密集的火力网编织的死亡地带，足以对重甲战列舰造成巨大威胁。
但对纳米团而言……火力网之间的缝隙，不是很宽敞么？
飞船和舰载机直接原地爆炸！
爆炸波吹着纳米团三度加速，以惊人的速度疾驰，甚至其中还混杂着鱼雷！
纳米团落在飞船身上，立刻开始原地侵蚀。
而鱼雷则更狠，凿穿瘟疫舰队的飞船那破烂的装甲后，直接在船舱内部爆发。
“动作搞快！弹着点在下一个舱段左转，等离子体喷射器准备！”损管头子身披动力甲，亲自带队，由海盗转职而成的水手们，穿着塑料紧密织成，涂抹多层隔热涂层的防护服，扛着大小包设备，快速冲进破损点。
弹着点的舱道，跟被从中间掐断的水管一样，圆柱形舱段中腹，被数米宽的鱼雷压扁，弹头的热熔切割设备还在嗡嗡的旋转。
损管们吞着口水，架起等离子体喷射器，紧张地等待。
“根据训练手册各自落位！”损管队长高声在频道里指挥，“纳米疫群会以流体形式涌出，第一时间等离子喷射就要覆盖所有范围！”
“解除保险！”
“不准提前开火！鱼雷会隔离高温！”
队长每一句话，都严格遵守训练手册步骤，这是百年来人类在仙人掌星系对纳米疫群入侵船内的最有效处理方法，是一代代人类牺牲战后复盘，以及AI核心根据客观现象汇总分析优化的结果。
但今天，他们面对的不是那亘古不变的纳米疫群，而是进化后的升级版。
鱼雷头部的破甲部耗尽燃料停工，在热成像中，头部因摩擦、旋转产生的高温，是橘黄色的光。
“等等，温度在快速下降！”观察员突然大喊起来，“异常情况，异常——啊！”
鱼雷头部伸出32个等距离环绕鱼雷，形成两个圈的喷口，银白色的纳米疫群被某种高压推着，以飞快的速度涌出！
等离子体喷射器瞬间启动，暗红色的单兵等离子喷射器吐出锥形能量圈，将正前方完全笼罩！
其实这些喷射器喷射的所谓等离子体，就是火焰，但它不同于普通的火焰，能瞬时爆发超高温，可以做到瞬间‘消杀’，将孱弱的纳米快速融化或过热瘫痪。
在人类士兵作战需要面对的纳米疫群数量面前，这种程度的武器够用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等离子体喷射器，突然停火了！
不需要队长下令，位于喷射器后排的损管，本能向前三步，弓步挺腰，扣动扳机，将手里的等离子枪瞄准目标继续开火，背后的燃料罐不断压缩燃料，维持火场。
撤下来的损管立刻拆开喷射器，开始自检，检修的损管视线都因为紧张冒汗被遮挡了。
无他，意外，太过于意外！
纳米疫群的行动模式，已经被摸透了，他们已经按照手册做了好几年没有问题，他们之前在空间站打金的前辈们，前辈的父母们，也都没问题。
怎么今天，就出问题了呢？
“打不开！”有人拆卸动作僵硬。
另一人幸运许多，成功打开了喷射器，立刻注意到喷射器内侧金属部分，竟然有许多划痕。
他眯眼启动头盔放大设备定睛一看，骇然发现，哪里是划痕！
这分明是钻进喷射器的纳米虫，在啃食，自我分裂和汇聚过程中，留下的移动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的损管立刻抬头看向最近的损管，头盔放大系统在对方身上胡乱寻找，果然发现了许多纳米虫痕迹！
这些因为长久使用，战后统一回收‘消杀’，然后重新返回一线的设备，本身就是N手货，不说是伤痕累累，也算得上久经沙场，磨损严重，因此一开始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那些纤细的，新增的痕迹！
经验丰富的他尖叫起来：“封锁舱段！封锁舱段！”
“纳米疫群利用高压水蒸汽把自己雾化打出来了！整个舱段都被渗透了！”
“你在说什么！？”队长一把抓住损管，目眦欲裂。损管哭丧着脸，表情纠结扭曲：
“呜呜~快速降温是因为鱼雷里面有水！鱼雷用水吸热降温，水在封闭环境下加压升温，密封环境破坏后，高压沸水就会雾化喷出！”
“纳米疫群扛不住上千度的高温，一百多度的能撑很久！”
“我们都被包围了！”
啪！
巴掌重重拍在哭泣的损管肩头，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队长巨大的力气。
队长双眼圆睁，胡须倒竖，在机械轰鸣中，防爆气密门封死，队长瞪着他，他也瞪着队长。
随后队长的巴掌搓着他的肩膀：“好小子！你立大功了！”
“情报员！立刻把情报传给舰队和总指挥！”
说完这位老海盗头子，新损管队长摘下头盔，在闷热的废弃舱段中咳嗽着叼住一颗烟。
“队长！空气里到处是纳米虫！肺很快就会烂掉的！”损管哭道。
“废话，都要死了，还不能让老子爽一把？”队长流里流气说，这一刻，他重新变回无法无天的海盗。
队长从兜里取出一包拆封的烟：“天然香烟，紫云老大赏的，卢德货，好东西来着。不怕早死的咳咳咳！”
“不怕早死的，就来分了。”
说着，队长扣了扣脸上被咬烂的点点针眼大的血点，啪地甩开火帽，电打火机噼啪地冒起电弧，在潮湿的环境里，电弧时不时便闪烁一下。
那是被烧死的零星纳米虫。
队长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食指中指夹着烟，炫耀似的给所有人展示：
“晚了想抽都抽不着了。”
报信的损管率先摘了头盔，挂着泪的脸被胡乱抹了一把，他抽出一颗，随手在喷射器里挖出点儿燃料，在电弧前一擦，蓬出一团火，看着手套隔热层缓慢蒸发的模样，珍之又珍地把嘴凑近，小心地咂摸起来。
“陪一根。”
“嘶~哈！这就是天然烟的滋味呀！”
“那是。”队长轻蔑地扛着等离子枪，口鼻玩弄着烟龙，“电子货跟它比，就像斐济杯跟真人，差老远。”
远方是不断分裂着，越来越明显，在空气里呈现诡谲银灰的纳米虫，近处是不断故障的等离子枪，身边是等死的，身上出现伤口的男男女女。
可队长一张嘴，黄色笑话吐出来，黏黏糊糊惹人一耳朵废料，大家伙却都哄堂大笑，纷纷开始拿烟。
生死似乎都在笑声里，随烟雾缭绕而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