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动作一顿，他看向易舟，眼中闪过疑问。
“什么关键问题，你说。”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时间线的稳定性。”易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个轮回伊始，我修正了刘正义的时间线，所以在这个轮回，刘公正活了下来，蒋溪那边的威胁也已经解除。”
“但是……”
“时间线的修正还没有经过‘世界重启’的最终验证，我不能百分百保证，假如世界重启，下一个轮回用的会是修正后的时间线。”
“已然存在着一个可能，那就是像计算机的既定备份一样，只要重启，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是之前的时间线。”
易舟轻叹一口气：“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是说，即便我救了你儿子……”
“李琛琛。”李响的音色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痛苦。
“什么？”
“我儿子的名字。他叫李琛琛。”
易舟点点头，继续说：“好。即便我救了李琛琛，可能也只是暂时的。世界一旦重启，你将再次失去他。”
这个可能性像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李响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上。
以李响的头脑，他并非想不到这些。
只不过，涉及到儿子的种种，他都不愿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除非——”易舟又说，“除非，我们救回李琛琛，并且保证这个轮回就是最后一个轮回，绝不让它再次重启。”
“像打游戏那样，一条命，直接干到通关。”
易舟把手放在李响的肩头，使劲按了按：“你保留的轮回记忆要多过我，所以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概率学上我们是有概率一次通关的，但放在实际情况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响坐到易舟身边，眼睛空洞地盯着自己的手。
“第二个关键问题，是更现实的一个顾虑。”易舟自知他接下来说的话，对一个抱着希望的父亲来说是何其的残忍。
“我们现在，正处于和各方势力的激烈战斗中，前路未卜。只要战斗打响，或者在进行切实的争夺时，我们都可能随时丧命。”
“你忘了吗，上个轮回的最后，你是怎么死的……还有杜鹃，她殒命的时候我正好在她身边。她是被天雷直接劈死的，尸体焦黑的样子我到现在也无法忘记。”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活着的李琛琛，一个你和杜鹃视为珍宝的男孩儿，将成为你们两个最致命的软肋。”
“我们的敌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他们都是没有底线的人，一旦他们知道李琛琛还存在，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他来威胁你。”
易舟也看着自己的手说：“如果他们用李琛琛的生命，让你交换我方阵营的核心秘密呢？如果他们逼你放弃对津心的守护，或者迫使你叛离我呢？你该怎么做选择呢？”
“为了李琛琛，答应那些人，还是为了我们的终极目标而再一次看着李琛琛惨死呢？”
易舟的话说完了。
灯光之下，李响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无法反驳，易舟提出的问题，个个都是难以逾越的大山。
马上就能失而复得的喜悦，在现实面前，被一点点碾碎。
李响苦笑了一下，低下了头。
他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的人，凭着腰间皮质水囊中的最后一口水吊着命。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片绿洲，当他拼尽全力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眼前除了无尽的沙海别无他物——那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李响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的沉默，同样剜着易舟的心。
这个男人，无数次的用他的智慧引诱、欺瞒易舟，却又在确定一致的目标后不遗余力地协助易舟。
他的手段，他的自如和某些方面的智慧，都让易舟无比的钦佩。
无疑，李响是强大的，同时，他也是脆弱的。
作为父亲和丈夫，他只是不敢更不愿把自己的脆弱展示出来。
李响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易舟以为他可能会就此崩溃，一蹶不振。
然而，当李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眸子里，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决然。
“易舟，你说的对。现在，不是救他的时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让李琛琛再等一等，他的爸爸和他易舟叔叔，迟早会接他回家。”
易舟握住李响的手说：“一定。”
“不过——”易舟话锋一转，“现在虽然不能‘救’李琛琛，也就是不能改变他死亡的时间线。但是，我可以带你回去看看他。”
“让你看看过去的，鲜活的琛琛。但你要跟我保证，去看他的时候，不能干涉因果，绝对不能提前改动时间线。”
易舟眼见着李响眼睛亮了起来。
“也不光是看琛琛，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回去，看看到底是谁对他下的手。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知道而不得知的事情吗。等我们掌握了线索，就可以回到现在这条时间线，把那群王八蛋揪出来制裁。”
李响紧紧回握住易舟的手，一字一顿地说：“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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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舟手里攥着卫生纸，站在卫生间里，看着马桶里散发着的幽幽绿光皱起了眉毛。
前一天，他为了一劳永逸，不想再担心晶核被人抢走的事，所以一口吞了晶核。
但经过了一夜的消化，晶核什么样进去的，什么样出来了。
它依旧是那副冰冷坚硬的模样。
此路不通……
他把晶核冲洗干净后，便去找了李响。
李响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普通的笑话，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好笑。
但是当易舟说完这件事的时候，他没忍住，笑了。
“倒也合理，在医学上，我们常把胃肠视为‘体外’，因为胃肠是跟外界相通的，并不参与体液的循环。而这东西，看起来不能被你消化，所以就原封不动排泄出来了。”
他看着易舟手里的绿色晶核说：“所以你打算把这东西怎么办。”
易舟说：“我需要你帮我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