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电竞俱乐部的训练基地，空气已经不能用滚烫来形容。
这里就是一座正在被引燃的火药桶。
报名通道开启尚不足十二个小时。
后台的申请人数曲线，已经挣脱了地心引力，如同一支失控的火箭，悍然撞破了十万的大关。
这个数字，还在以一种让服务器管理员头皮发麻的速度，持续不断地向上攀升。
整个中文互联网，都在讨论这场由一个主播发起的，史无前例的电竞圈大地震。
“疯了，所有人都彻底疯了！我刷新一下，报名人数就多了一千！这他妈比国考还卷！”
“何止是卷，这简直是地狱模式的开局。非凡丶开摆，请求出战！”
“前面的兄弟你等我一下，非凡丶躺赢，正在连接！”
“有没有辅助小姐姐？非凡丶带妹，本人声音巨甜！”
陈露的手机从清晨开始，就没有过片刻的安宁。
各种合作邀约，媒体采访，平台对接的电话，几乎将电池的最后一丝电量都榨干。
她的眼眶下挂着两圈淡淡的乌青，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于燃烧的亢奋光彩。
而“工地三杰”——孙志杰，赵阳，还有林宇，则彻底沦为了她的专属工具人。
他们负责筛选着如雪花般涌入的海量邮件。
他们负责回复着无穷无尽的基础咨询。
他们负责维护着数个已经爆满的粉丝群秩序。
每个人都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需要用奔跑来争取。
整个基地，只有一个人，与这片沸腾的景象格格不入。
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方一凡。
他正悠哉地靠在别墅二楼的阳台躺椅上。
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也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手里捧着一本《儿童心理学入门》，看得津津有味。
楼下那足以让任何创业公司cEo狂喜到心肌梗塞的喧嚣，仿佛只是远方传来的，与他无关的背景噪音。
他身旁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是陈露在工作群里发来的消息。
【老板！报名人数破十二万了！服务器的负载已经到顶了！宣传部门的电话线快要被烧断了！你人呢？！@全体成员】
方一凡摘下墨镜，扫了一眼屏幕。
他云淡风轻地敲了两个字，发送。
【收到。】
然后，他放下书，站起身，伸了一个舒适的懒腰。
手机被他调成静音，随意地揣进了口袋。
他施施然地下楼。
路过一楼那个宛如战争指挥部般的电竞室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往里面多看一眼。
他径直溜达到车库，开上那辆极其低调的bYd宋pro。
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了岛城午后拥挤的车流之中。
甩手掌柜。
他主打的就是一个专业。
车子没有驶向繁华的市中心。
它在七拐八绕之后，停在了一条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旧巷子口。
这里没有摩天大楼，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墙壁。
头顶是蜘蛛网般交错的老旧电线。
巷子深处，是一家连正式招牌都没有的私房菜馆。
如果不是熟客引领，就算举着手机开着导航，也大概率会迷失在这片旧城区里。
方一凡却像是回家一般，熟门熟路。
他推开那扇会发出“吱呀”一声的陈旧木门。
穿过挂着竹帘，光线幽暗的前厅。
径直走向最里间的一处包厢。
他没有敲门。
像是推开自己家的房门一样，随手推开了门。
包厢内，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旁，已经坐了两个男人。
一个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气质温润儒雅，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书卷气，正是用歌声征服了整个华语乐坛的天王，杜松。
另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即便安然坐着，也比常人高出一整个头。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运动装，却依然掩不住那股强大的气场，正是那位带领国家队在世界赛场上拼下赫赫战功的篮球名宿，王鸣。
两位在各自领域都已封神的传奇人物，此刻却没有了平日在镜头前的松弛与从容。
他们的神色异常平静。
这份平静之下，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桌上的菜肴道道精致考究，却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
氤氲的热茶旁，是一片与外界狂热喧嚣截然不同的沉静。
这片沉静，被方一凡的到来，彻底打破。
“哟，杜哥，王哥。”
方一凡大大咧咧地拉开一张红木椅子坐下。
他毫不客气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东坡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调侃道。
“你们这阵仗，搞得跟什么地下党秘密接头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密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杜松和王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还是王鸣先开了口，他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声在小小的包厢里回荡，显得中气十足。
“一凡，你要是再不来，我跟老杜就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现在想约你见上一面，可比登天还难了。”
“王哥你这就埋汰我了。”
方一凡又夹了一筷子翠绿的青菜，慢悠悠地嚼着。
“我就是一个臭搞电竞的，哪有你们两位大神日理万机。”
“一个臭搞电竞的？”
王鸣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认真。
“你现在可不是‘一个’搞电竞的那么简单。”
“你是一句话，就能让整个互联网跟着抖三抖的方总。”
“我们哥俩要是再不抓紧点，恐怕以后想找你谈合作，都得排到明年开春以后了。”
这话看似是一句玩笑。
却精准无比地道出了方一凡如今所拥有的，那股堪称恐怖的影响力。
杜松给方一凡那空着的茶杯里续上热茶，清澈的茶汤注入，卷起几片沉底的茶叶。
动作不紧不慢，声音温和，与他天王巨星的身份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
“一凡，我们今天找你，确实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在方一凡那副被墨镜遮挡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前两天，我跟老王在北京吃饭，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你。”
“聊我？”
方一凡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摘下墨镜，随手放在桌上，露出一双清澈而略带懒散的眼睛。
“聊我什么？”
“聊我闺女这次期中考试又考了双百，还是聊我那个非凡战队，以后能不能进LpL拿个冠军？”
杜松被他这副插科打诨的样子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他的眼神，却在下一秒变得格外深邃，仿佛穿透了这间古朴包厢的幽暗光线，望向了一个更广阔的未来。
“我们聊着你这个人，然后，突然碰撞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哦？”
方一凡放下了筷子。
他注意到，杜松在说出“大胆的想法”这几个字时，与身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鸣，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分量十足的眼神。
那眼神里，混杂着兴奋。
期待。
还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狂热。
这俩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方一凡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在飞速盘算。
他跟这两位各自领域的传奇大神，一个是录节目时结下的善缘，一个是朋友的朋友介绍认识的。
关系算是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
远没到能坐下来一起“密谋大事”的地步。
无事献殷勤。
“杜哥，你先别急着说，让我猜猜。”
方一凡靠在红木椅背上，双手一摊，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们的新歌或者新电影写个推广方案？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现在是真忙得脚打后脑勺，非凡战队那边一堆破事，分身乏术啊。”
“要是太麻烦的事，我可真没时间，除非……价钱给到位。”
他看似市侩地推脱，实则是在掌握谈话的主动权，把皮球不轻不重地踢了回去。
杜松和王鸣相视一笑，仿佛早就看穿了方一凡这点“小伎俩”。
杜松将茶杯轻轻放下，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温润的轻响。
他身体微微前倾，正式切入了正题，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一凡，我们想拉你一起，搞个节目。”
一直沉默的王鸣立刻补充，他那双在赛场上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灼灼放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一个能真正留下点痕迹，甚至……能超越《爸爸的奇幻之旅》的节目。”
超越《爸爸的奇幻之旅》？
这几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方一凡的心底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的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杜松看着他，终于抛出了那个在他和王鸣心中酝酿已久的重磅炸弹。
“我们想搞一个S+级的明星真人秀。”
“没有剧本。”
“没有任务。”
“甚至没有刻意的对抗。”
杜松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描绘宏大蓝图的魔力，仿佛一个顶级的建筑师，正在用语言构建一座前所未有的空中楼阁。
“我这边，可以请来乐坛的几位老朋友，那些你们平时只能在颁奖典礼上看到的名字。”
王鸣那沉稳有力的声音紧随其后，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比划着。
“我那边，他能叫来体育界的几个传奇，那些曾经代表国家，在世界赛场上挥洒过汗水的家伙。”
说到这里，两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方一凡的身上。
王鸣接口道：
“你呢，一凡。”
“你可以把你电竞圈的那些天才少年，或者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播朋友们，都拉过来。”
“我们把所有人，都放到一个地方。”
“比如一个与世隔绝，风景优美的海岛。”
“或者一个藏在深山里，保留着最原始风貌的古村落。”
“让大家在那里，就是纯粹地生活、交流、碰撞。”
杜松的眼神越来越亮，声音里透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激情，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令人神往的画面。
“我们想打造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核心的词语。
“‘娱乐圈的乌托邦’。”
“一个能让所有观众看到，抛开明星光环，撕掉所有标签之后，各个领域最顶尖的一群人，聚在一起，究竟会产生怎样奇妙化学反应的节目。”
计划宏大。
星光熠熠。
野心勃勃。
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节目构想，这分明是一场针对整个现有综艺市场格局的，蓄谋已久的颠覆。
杜松和王鸣说完，包厢里陷入了一片极致的安静。
两人满怀期待地看着方一凡，等待着他的反应。
是震惊？
是狂喜？
或者，至少是强烈的兴趣。
然而，方一凡的反应，却让他们两个都愣住了。
他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兴奋。
他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沉默了足足有三秒钟。
随即，他重新拿起了那双被放下的红木筷子，指了指桌上那盘几乎没怎么动过，正冒着丝丝凉气，已经有些失了风味的清蒸石斑鱼。
“那个……”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这鱼，再不吃就腥了。”
“要不，咱先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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