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半透明的凝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刚才那场意外死亡的阴影还未散去，粘稠的恐惧感依旧附着在每个人的皮肤上，令人坐立不安。
就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中，“宋斯琳”——或者说，此刻掌控着这具躯壳的林兰——动了。
她并非优雅地站起，更像是一股积蓄已久的力量猛然挣脱了无形的束缚。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突兀的“笃笃”声，每一步都敲打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她没有走向讲台，而是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那里能俯视下方如同蝼蚁般穿行的车流和渺小的人群。
她转过身，背对着窗外刺眼却毫无暖意的天光，整个人笼罩在一圈模糊的光晕里，脸部陷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锐光，像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爬行动物。
林兰此时找到了机会，抓住宋斯琳无法集中精神的那一瞬又涌出了自己的意识，直接站在高处，讲道“大家，”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完全不同于宋斯琳平时略显清冷的声线，“也不用惊慌。”
这句话像是一块冰投入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反而让寒意更深地沁入骨髓。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无法从那阴影中的轮廓上移开。
“刚才的事情，令人遗憾。”林兰的语气平淡得可怕，仿佛在讨论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但，那是意外。是……秩序混乱的代价。”
她微微停顿，阴影中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惨白或铁青的脸，像是在清点待宰的羔羊，“从现在起，只要大家听话，严格遵守新的……安全规范，就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问题了。我保证。”
“安全规范”？这个词像裹着糖衣的毒药。有人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中弥漫的恐惧里，开始掺杂进一丝绝望的服从。
就在这时，李桑西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敏捷地凑上前去。
她刻意站在林兰（宋斯琳）身侧偏后一点的位置，脸上堆砌着夸张的谄媚，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急于表功的尖利：“对！对对对！宋董说得太对了！咱们都听宋董的！宋董英明，宋董都是为了大家好！大家千万别紧张，也别胡思乱想，宋董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准没错！”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试图调动气氛，但那动作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滑稽和诡异，像一出拙劣的提线木偶戏。他目光扫过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狐假虎威的得意，仿佛自己已是新秩序下的特权阶层。
林兰没有理会李桑西的表演，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锁定了站在角落、脸色煞白如纸的秘书小王。
“朴艾伦”声音不大，却让艾伦浑身一颤，几乎要站立不稳。
“宋…宋董？”艾伦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记得，”林兰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确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政事务，“公司之前采购过一批特殊材料制作的手环？具有实时定位、生命体征监测和……特殊环境预警功能的那一批？”
秘书艾伦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批手环！采购单上确实有这些功能描述，但当时技术部的解释含糊其辞，只说是用于极端环境下的科研保障实验品，后来因为“技术原因”和“伦理审查”被无限期封存了。此刻被林兰用这种语气提起，一股寒意瞬间从她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是…是的，宋董。”小王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僵住了，“在…在b7仓库的恒温保险柜里，封存着。”
“很好。”林兰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绝不是笑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机械的满意。
“把它们全部启用。进行最后的调试和身份绑定。”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人群，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冰面上，“截止到本月月末，也就是，十天之后。
公司将在总部举办全员参与的‘团队凝聚力提升与安全规范强化周’活动。我要求，在活动正式开始前，每一位踏进总部大楼的员工——无论职位高低——都必须，戴上这个手环。”
她刻意加重了“必须”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味。
“活动期间，全程佩戴，不得以任何理由私自摘除。这是命令，也是……保障。”林兰的声音低沉下去，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深长的回响。
“保…保障？”艾伦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那同事死前扭曲的面孔和地上那滩刺目的暗红。
这手环，真的是保障吗？还是……某种无法挣脱的枷锁？她想起仓库里那些手环冰冷的金属光泽和内部隐约可见的、不知用途的幽蓝指示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的，保障。”林兰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确保每个人的安全，确保公司的‘秩序’。听懂了吗？”
“懂…懂了，宋董。”艾伦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感，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冰冷。
“我…我立刻去办。确保月末活动前，全员佩戴到位。”
“很好。”林兰终于从高处走了下来，高跟鞋的声音再次敲击着死寂。她走到艾伦面前，阴影笼罩下来。
小王能感觉到一股非人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冰冷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她看到林兰（宋斯琳）的手抬了起来，似乎想拍她的肩膀，但那只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虚空地拂过空气。
“效率要高，我的艾伦。”林兰的声音近在咫尺，如同贴着耳廓响起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