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吹了一夜,当大漠里的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
队伍显得比往常都要严肃和凝重。
甚至有不少人还都寻到了薛仁贵,似乎在讨价还价着什么。
张楚从营帐中走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沙硕,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立马,裴行俭送来了朝食。
就是奶酪外加一张柔软的大饼。
在这里,能吃到奶酪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有一张热烘烘的大饼。
“师父,你昨天预料的一点没错。”
“几乎所有商队里都有人没有回来。”
“他们都想求薛校尉派人,起码把尸骨带回来。”
裴行俭说出了为什么一直有人找薛仁贵的缘故。
张楚轻笑一声,看着后头已是被护农卫士兵收起来并且打包好的营帐:“传令下去,准备启程。”
“诺!”裴行俭二话不说,屁颠屁颠的去传令了。
至于那些没有回来的队伍中人,张楚除了表示遗憾外,还能做什么?难道让护农卫士兵去填?
别开玩笑了。
而当随着队伍启程,一些队伍中出现了骚动,不过这种骚动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若是离开了大部队,恐怕迎接他们的,和那些人的路是一样的。
再行了三日后,张楚他们前面出现了一个绿洲。
这让已是快要麻木僵硬的所有人,都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欢呼。
即便是张楚,心里也松了口气。
绿洲不大,长不过十多里,宽不过两里罢了。
这是大海道最常见的绿洲形状,在这个地方,能形成绿洲的地方,代表着地下会有一条暗河。
顾名思义,暗河就是从大地下涌出来的河水,它们的源头仍是那些高耸的巨大山脉。
在这个鬼地方,也只有暗河能够流淌,不然,早就被这里干燥的气候抽干了。
坎儿井,便是西域的百姓从这些暗河绿洲中所学习到的智慧。
胡杨,红柳,沙枣树,葡萄·······
大海道里的常见植物,这里都能寻到,而且一眼看上去无比繁茂,看样子这个绿洲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不然胡杨也不会那么高大,红柳这般粗壮,就连葡萄藤都如胳膊那般倾轧。
“注意警戒!!!”
“修整一日!!!”
张楚下令了。
其实不用说,薛仁贵已是带着人开始巡逻,并且在合适的地方布置了暗哨。
这是每个经验丰富的人,都会明白的法子,更是每个生活在大漠中的人,都能想到的事。
在这鬼地方,每个人,每个团体,都期望获得一个除过自己知晓,再无人知道的绿洲。 不用怀疑在大漠中一个上等绿洲对人们的吸引力是多么的巨大。
王德烧了一锅水,让城阳泡脚。
张楚自然不客气,毫不犹豫的同样把脚伸了进去。
尽管王德一脸便秘的样子,但瞧着公主殿下和这小子在水盆里相互踩啊踩,玩的不亦乐乎,也不好打扰。只能黑着脸继续去烧水了。
殿下这几日不好过,其实所有人都不好过,幸好,根据一些路标能够断定,大海道最难的一段就要走出去了。
再往前走,或许就能看到一些稍大型的绿洲,而这些绿洲里面,多是会有些小城镇。
其实在西域,很多城池都是坐落于绿洲中的。
就算是高昌城,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吐鲁番市,其实同样也是坐落于绿洲中,只是说,那块绿洲有点大。
继续往西走,仍是沙漠,而后才会抵达焉耆,疏勒,龟兹这些更远的地方。
久违的歇息,并且能够随心所欲的想喝多少水就喝多少水,如此简简单单在长安什么都算不上的事,这一刻成为了所有人最大的幸福。
营地很安静。
因为所有人都不想过多的浪费精力,他们吃饱喝足后,便躺下来,沉沉睡去。
其实张楚也是这样的,但就在夕阳快要坠落于天际线,好似火烧一般的余辉中,强盗,出现了。
大漠里什么多?沙漠多,玛瑙多,绿洲多,同样的,强盗多,马匪多········
护农卫和商队的护卫,严阵以待,他们望见了一大群身着皮袍,挥舞着刀子,兴高采烈,密密麻麻的向他们杀过来的强盗。
只是薛仁贵有点纠结,所以叫醒了张楚。
如果······这些强盗仅仅是成年男子强盗,用不到张楚,薛仁贵带着这些人,会非常高兴的迎上去,拿走属于自己的荣耀。
可问题是,这批强盗的构成 ,除了成年男子外,其余老幼妇孺皆有。
张楚眯了下眼睛。
然后一句话不说的,把同样钻出来看情况的城阳拉到了营帐里,美名言,自己要贴身保护。
薛仁贵立马懂了。
手中亮银枪举起,护农卫手中的弓弩同样举起。
风声,是能掩盖住弓弩破空声的,并且也能掩盖住厮杀的声音。
所以,当张楚拉着城阳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亮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王德黑着脸守在旁边。
城阳微微羞涩:“老祖宗,没有下次了。”
王德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只能指了指旁边为两人准备的朝食:“去补补吧。”
他闷声道。
张楚打了个哈欠,望着昨天太阳落山的方向,那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说沙丘不如之前那般柔润罢了。
一夜的强风所带起的沙硕,足已把所有尸体给掩埋,把所有血液给吞噬。
薛仁贵汇报了战况,对方全灭,己方无人伤亡,所有箭矢,也都重新收回来了。
这个结果,一点不出乎意料。
苏定方叹了口气,他对于西域的战争,还没有太多的经验:“西域人都是这么勇猛的吗?他们应该能看得出来,咱们是大唐的精锐。”
张楚摇摇头:“他们应该是附近生活的部落,正因为咱们是大唐的精锐,所以他们以为是来灭他们的。”
“在西域,最可怕的东西,不是沙漠,不是没有水,而是军队,不管是大唐军队,还是突厥,吐蕃,亦或者其他部落的正规军队。”
“军队,在西域代表的,就是劫掠,就是灾难,就是厮杀!”
“尤其是对这些没有大型部落庇护,尚且处于萌芽中,由各处流浪西域人组成的小部落。”
“他们或许就是不堪重负而逃离出来的流浪者,可军队来了,就表明他们要么死,要么成为奴隶,除外,没有第三个结果。”
“但他们却想拼第三个结局。”
张楚叹息了一声。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在西域展现的更为淋漓尽致,也更为寻常!
王德在旁帮城阳梳理着头发,却翻了个白眼:“那也不用连妇孺一起杀死吧。”
苏定方叹了口气。
这事,昨天他也纠结过,可终究没有制止护农卫的行为。
“杀光男人,留下妇孺,在大漠里,这些人的下场会更凄惨。”他摇了摇头。
他们更不可能接管这些妇孺。
王德不说话了。
张楚呼了口气,望着西方:“快了,快了,有强盗,就说明快要到有人烟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