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二十六年，韩湘雪奉诏入京述职。结束后，应邀去往韩玉娆府上喝茶。
韩玉娆立府后，便一直住在自己府中。韩湘雪迈进门口时，便看见眉目妖娆的女子坐着喝茶，神色比起从前稳重许多。
“玉娆。”她笑着开口唤道，韩玉娆连忙抬头。
“姐姐来了！”韩玉娆脸上扬起一个笑，起身揽过她的胳膊，埋怨道：“姐姐回来，也不来找我。”
韩湘雪无奈：“母后留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玉娆拉着她坐下，吩咐下人沏茶，道：“许久未见，姐姐同我说说话吧。”
韩湘雪笑道：“好。”
闲谈几句，韩湘雪见韩玉娆心不在焉，想了想，谈起另一个话题。
“近日，朝中有人提议为你选夫。”
韩玉娆眉头一动：“……姐姐也是来劝我的？”
韩湘雪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他们不知道你的脾气，我知道。”她端着茶盏觑了韩玉娆一眼：“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
韩玉娆懒懒笑了：“他们未必这么想。”
“我……也没什么想法。”
韩湘雪眉头微跳。
“……没有想法？”
韩玉娆直起身子，笑意慵懒：“嗯。”
“……”
屋中一时寂静，韩玉娆抬眼看韩湘雪：“姐姐？”
“……你是认真的？”韩湘雪微微皱眉，储君无后，或者新君无后，每一样都可能让朝纲不稳——
韩玉娆笑了下：“是啊。”
看着韩湘雪暗含忧虑的神色，她忽然笑了起来。
“哈……姐姐，不逗你了。”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笑着向韩湘雪眨了眨眼睛——“我从前说过的，我身边有人呀。”
韩湘雪一下子想了起来。
“……梁钰？”她迟疑地问，心下安定了些许，“梁家还不错。”
韩玉娆不置可否。
“……荀家？”韩湘雪又有些迟疑，看着她的神色，猜不透她的想法。
韩玉娆眨了下眼睛。
“……罢了，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我不问了。”韩湘雪笑着叹了口气，望着眼前已然长大了许多的女子：“我带了些你喜欢的点心来，要尝尝吗？”
韩玉娆点点头，笑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韩湘雪笑笑，起身命人将点心端上来。
……
因韩玉娆过后还有政务在身，韩湘雪同她闲谈片刻，便起身告辞。韩玉娆接见了议事的官员，待众人散去后，她并未回房，而是躺在了房中的春榻上休息。
夜色降临。她躺在榻上，刚刚有了几分睡意，就听见了一个轻轻的脚步声。
韩玉娆并未起身。
那个声音绕过书案隔扇，渐渐走近了。她仍闭着眼，忽而感到身上微微一沉，有人盖了一件衣服在她身上。
淡淡的松香气弥漫到鼻端，她忽然伸手，抓住了那人身前悬挂的玉佩。
那人身形微顿，却并未出声，顺着她的动作倾身，在榻边坐了下来。
韩玉娆慢慢睁开了眼。
那人着兰色长袍，发束玉冠，被她抓在手中的玉佩色泽青绿，正坐在榻边，静静望着她。韩玉娆顿了顿，松了手，他便坐直了身子，伸手抚平了衣袖的褶皱。
韩玉娆侧躺着看他，眨了眨眼，眼睛在幽暗的夜色中微微闪着光。
他垂眼看她，看她要支起身子，伸手轻轻扶她起来。
“怎么没走？”她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心中明白他的心思——“因为今天姐姐来过？”
男子低着头，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韩玉娆觑他一眼，笑了。
“……来探我的心思？”
“臣不敢窥探殿下的心思。”
他说着，眉间却微微蹙起，目光始终未与她相对。
韩玉娆嗤笑一声。
她披衣起身：“我还有个人要见，你回去吧。”
荀川蓦然抬头，看着她往门外走，忍不住唤道：“殿下！”
韩玉娆并未回头：“嗯？”
他手指骨节攥得发白，又松开，反复几次，终于忍不住拉住她?角。
嗓音低如蚊呐：“待您成亲……还有臣的容身之地吗？”
韩玉娆笑了声。
她握住他揪住自己衣袖的手，回身看他：“我现在没成亲，难道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荀川张了张口，却只是苦笑。
“……您有了王夫，还会想起臣吗？”
韩玉娆顿了下：“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她拍了拍袖口：“走了。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看着那个身影走出门外，荀川的手攥了又松，最终，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另一间房中，绘着奇珍异兽的屏风后，韩玉娆扎在一个怀抱里，仰头同一人缠吻。
那男子身形高大，一手轻轻托住她的腰，任她将自己抵在墙角，是种纵容而保护的姿态。
厮磨过后，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微睁开眼。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那人身形微顿，无奈道：“殿下……”
韩玉娆斜眼觑他：“总不会只是为了……”
“殿下！”梁珏连忙打断，耳根泛起一片红色，无奈低声道：“您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韩玉娆无赖道，轻哼一声：“一个两个，都来逼我……”
屋中寂静片刻，梁珏苦笑：“臣不敢逼迫殿下。”
“都说不敢，你还是来了。”韩玉娆半垂下眼，“说说吧，想问什么？”
梁珏僵立片刻，半晌，终于低声道：“我并非想要逼迫殿下。”
“只是心中恐慌，此来……只想探得一两分殿下的心意。”
“朝中上书……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韩玉娆懒懒抬眼：“你猜？”
“……臣愚钝。”
她笑了声：“我不选。”
迎着他的目光，她坦然笑道：“我不选。”
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缓声道：“梁珏，既然你要，我就给你一个答案。”
“梁家，荀家……现在不知多少人在等我选。”她有些嘲讽地一笑，“我不会选。”
“梁珏，你是我的心腹，你应该明白。”她直视着他，目光冰冷：“我不会受制于人。”
“况且——若要做皇夫，你放得下这些？”
梁珏听到最后，愣了下。
……他明白她在说什么。韶月许久未有女子为帝，相关规矩也荒废许久，但若为皇夫，必然无法继续在朝为官。
但是……
他轻轻笑了笑：“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只是，我的心意，从来未变。”
韩玉娆皱起了眉。她抬头直视着他的脸，试图从中寻找出伪装的痕迹，但是他的目光诚恳坦然，没有丝毫破绽。
她收回了目光。
屋中一片寂静。
“若我选，我会选你。”她淡漠道，自己也感到有些荒谬，“……只是，我不会选。”
梁珏愣了一瞬，随后面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