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地交流过后，星榆和炙骁暂时了解了彼此的情况。
“你说，她们好像对你‘刚刚才从我们的世界过来’这件事，毫不意外？”
星榆点了点头：“是的。”
炙骁眉头紧锁。
“这就不对了。我们的世界是真实的，完整、连续，怎么可能只是她们眼里的‘一场剧’。”
“这不矛盾。”星榆回答，“在普累若麻，一切事件的外观都被处理成剧场形式，但那只是这里的表达方式，并不等于否定了原本的真实性。”
炙骁继续分析：“那如果我们把这里看作真实存在过的另一种历史？也许我们误入了它的残余共鸣，用这里的话说，这是一座已经谢幕的舞台，而我们，被卷进了余音里。如果真是这样，现实中我是决策官的副手……也许就这样，成了这里的辅助者。”
“那我呢？”
炙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衡量。
“我不觉得你真是索菲亚。……可能你是年纪比较小，而这里的智慧刚好是‘新生’的。你们在某种轮廓上重合了，于是你被赋予了这个位置。
“也许我们两个都不是真正的角色，而是……被投放进来的一段意识片段。更极端一点想，这可能是某种幻觉。
“星榆，你不是索菲亚，我也不可能真的是Achamoth。
“也许在我们意识之外，还有更大的控制源。也许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在教堂里的身体已经死了。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出去的方法，在这一切真的变得无法挽回之前——”
见炙骁的思维方向越来越危险，星榆立刻打断。
“这里是不是幻觉我们无法确定，但也许……不是只有一个‘我’。”
在织梦机中，她曾以当前意识回到过去，却未改变真实历史的结果。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一种更大的幻觉，但当它无法被证伪时——真假，也许不那么重要。
“我只确定一件事，此刻在思考、在行动的，是我。”
炙骁看着星榆几秒。
她的内心仍然挣扎于“这到底是真是假”的临界点上。
可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某层疑雾。
……是啊。
此时此刻的她确实在行动、在思考、在与人交谈。哪怕这个世界再怎么像剧场，哪怕一切设定看起来都像是虚假的，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行吧。”她低声说，“你说得对。我们是不是这里的人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到回去的方法。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我曾简单学习过这里的知识！”
星榆转过头来看她，像是在等她继续表演。
教材上将普累若麻称之为神界，提到有三十对‘移涌’居住于此。。这一概念后来被A环用于异质实体的分类体系，成为多个标准化术语的原始来源。
炙骁努力回忆着那些年里被她当成背景音的课程，心底第一次认真地后悔自己在《古代神系概述》这种水课上，全程用来练习超凡精细控制。
她一向不是个听话的学生，对所谓的“神话传说”嗤之以鼻，觉得那不过是编排精致、毫无实用性的废话。
相比之下，如何在课堂上用火焰把烤出完美口感还不被人发现，才更具训练价值。
控制火焰温度、包裹角度、燃点节奏……“这也是训练。”她曾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
二重历史本就是秘密档案中最晦涩的部分，至于每个移涌的个人传记？
那也太小众了。根本没人会认真背下来。
智慧的故事……到底是什么来着？
她只记得索菲亚是普累若麻最后一位移涌，但之后发生了什么？某种背叛？或者……转化？
星榆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特别事务官此刻绞尽脑汁的样子。
“呃……反正我记得，三重危险性、三种不同的来源……ogdoad、decad和dodecad，代表了三种不同的概念层级和形成时期。”
星榆点头，接上炙骁的解释：“ogdoad组是最初的八对化身，代表了最基础的存在概念；decad组则是第二批出现的十对化身，更接近人类能理解的抽象概念；而dodecad组是最后形成的十二对化身，几乎完全拟人化，代表了更复杂的心智概念。而我为dodecad的最后一位。”
炙骁的表情凝固了。
她原本习惯性地进入了任务汇报模式，准备“监视对象”科普一番，结果反被对方上了一课。
更糟的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活像个在向上级汇报的副官——虽然从这里的设定来看，她确实就是。
“……你，知道得这么详细？还是说，在我们的世界中你就已经接触过相关信息？”
“这在普累若麻中人尽皆知，而我现在正在慢慢想起这些知识。”
“对了，你在这里的身份是索菲亚，最后的移涌，自然拥有比我更高的权限。那我作为你的下位映射和投影，自然落入Achamoth的路径……”
炙骁猛地停止，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自己不应该完全知道的知识。
“等等……我怎么知道‘Achamoth’的意思是低阶智慧？这些知识……就像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一样？”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慢慢代入这个角色。
“至少你刚才那副下跪觐见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星榆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没想到A环的特别事务官还有这种才能。”
炙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不是——那是这个该死的世界影响了我！”
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耻辱。
炙骁·A环特别事务官·楚无煜的得力助手·监视星榆的专业人士，竟然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对着自己的监视对象下跪行礼？
如果这件事传回A环，她觉得自己的职业尊严和生涯基本可以宣告终结。
更可怕的是，以楚无煜的性格，可能并不会责怪她，反而会一边喝茶一边饶有兴致地要求她详细描述当时的姿势和心理活动。
为什么偏偏是“智慧”和“副智慧使”这种设定？
“你很享受这样？”炙骁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是的。”星榆毫不否认，“你下跪的动作还挺标准的，动作流畅，情绪到位，值得表扬。回去之后我会主动报告你的觐见礼仪考核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