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婆媳俩在这头儿进行交接时，父子俩也在不远处窦震东的车边交谈着，神色相对严肃。
司恋瞧着肖虹递过来的这一大堆东西，下意识朝窦逍的方向瞟了瞟，可惜没能和他对上眼。
心里一转念，这点小事犯不着跟他商量，便欣然将东西接了过来，乖巧道：
“好，那谢谢阿姨，明天我一定提醒窦逍穿得厚一点”
“不能光是提醒呀，你得盯着他穿上才……”
司恋话音刚落，肖虹就赶忙加重语气强调。
可话说到一半，她立马反应过来这话说得可能招年轻人烦，便立即噤声。
紧接着话锋一转，略带尴尬地笑说：“啊、呵~，穿戴方面你们自个儿看着来就行，还有就是、恋恋，阿姨还从药膳餐厅订了两顿汤，都是驱寒暖身的。
已经叫宝华去取了，待会儿等你们回到酒店就先喝上一顿。
明天午饭的时候再喝一顿，提前暖暖身子再出门……
当然啦……要是不喜欢不喝也没事儿哈，可能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但阿姨还是盼着你们能喝点儿……”
看着肖虹叮嘱时慎之又慎、生怕她会不耐烦的样子，司恋心里忽地泛起一丝心疼。
她有印象，在他们家，除了三哥，大哥二哥和那俩侄子，成长过程中好像都有嫌弃自己妈啰嗦的阶段，会把妈妈的关心当成多管闲事。
除了亲妈，大哥还曾因为工作分配不顺，冲着奶奶撒邪火儿来着，就因为奶奶总问他工作落实了没，觉得烦。
后被爷爷知道此事，抄起烧火棍把大哥好顿揍，放话说要是他再不懂尊老就滚犊子，往后打门口经过也别再进院儿。
对标从前，窦妈妈如今的关心明显收敛了好多。
窦逍去欧洲前的那半年多，两人相处期间，司恋也压根没觉着窦妈妈插手过窦逍的生活，或者掺和他俩的感情。
也或许是她心大，没留意到一些小细节。
可即便如此，窦逍还是老躲着他爸妈。
那像肖虹这样，大半辈子围着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俩男的转的……传统女人？应该算是吧。
总之她也没啥别的事儿可做，儿子又不领她的情，她这几年过的该有多寒心呐。
司恋暗暗想着，倘若以后自己有了儿子，要是儿子烦自己烦得也想躲到天边去，她就飙演技假装被骗，哭着喊着也要闹儿子回来-给自己安装反诈 App。
当司恋像欣赏电视里的熟龄女明星一样、细细端详肖虹的不老容颜时，她方才察觉，自己对窦妈妈从心存芥蒂到将心比心的转变，真是又快又顺畅。
是被窦逍酒后的真言洗脑了？
还是因为连姐说过，爱一个人就要爱屋及乌？
又或者只是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
都有吧，反正司恋现下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跟未来婆婆搞好关系，起码表面要和和气气。
“嗐，你瞧我，又唠叨上了，你可别嫌阿姨烦哈、恋恋~”
耳朵里听着窦妈妈的关爱式唠叨，脑子里却胡思乱想了一通，司恋好不容易逮着个气口，才插上话：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您说的药膳汤里，是不是加了当归、生姜、黄芪这些呀？这些东西确实能驱寒呢~，不光是心理安慰~”
肖虹见她不排斥，眸中柔色立时亮了几度：“对对，你怎么也懂这些呀、恋恋？平时也经常煲汤吗？”
司恋面色恬淡，实话实讲：“也没有经常啦，我和窦逍之前在阳城玩儿的时候，偶然结识了个小伙伴是学中医的，中西医结合那种，她分享的好多东西挺有意思，我就跟着捣鼓了一阵……”
尚算愉快的准婆媳社交仪式，以两人加上微信宣布礼成。
又在一连串挥手告别中落下帷幕。
坐进车内，窦逍一边留意着路面情况发动车子，一边随口问道：“我妈跟你说什么了聊这么半天？”
司恋习惯性地将肖虹的微信名备注成「窦妈」，锁屏落下手的同时松了口气。
心想完喽，以后她可是免不了要承受未来婆婆那-春风化雨般的甜蜜负担喽。
不过表面上，她一点儿没露出抱怨的意思，只是侧头看着窦逍，甜甜地说：“肖阿姨说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就告诉她，她会替我撑腰~,比如，对你进行经济制裁，嘻~”
窦逍单手揉着方向盘，抓过她的手搁在扶手箱上，没当真，却也没戳穿，只前言不搭后语地感慨了句：“终于加上微信了吭，我妈三年前就要加你微信，这下如愿了，就她那个少女心，估计今儿晚上得跟追星成功似的，高兴得睡不着觉~”
司恋也顺着他的话头瞎聊：“你还别说，我也觉得你妈挺有少女感的，还不是因为你爸宠她，你看我妈就是操心的命~，明明比我爸岁数小，看着却比我爸显大，不是显老，是一看就特像姐那种~”
“我丈母娘那气质一看就是一家之主，能扛事儿，能拍板儿，出场就是大姐范儿，形象佳，气质飒，一看就是大姐大~！” 窦逍只要心情好，嘴就甜起来没边儿。
司恋听了这顺口溜更加开心：“哈哈~，我妈都没让你诱骗计谋得逞，一下子就戳穿我要户口本儿是干啥啦，你咋一点儿不记她仇呐？”
“记仇？借我仨胆儿我也不敢呐~，再说我媳妇儿这么有边界感，除了我这个臭无赖谁都不爱，我这回来之前那种焦虑感，基本上一炮就被炸得灰飞烟灭了，咱俩早就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了，犯不着非用法律手段套牢啦。
没事儿昂小老板娘，用不着羡慕我妈，以后你老公我肯定让你就算当了妈，到退休都能保持少女感，哈哈……”
一路耍着贫嘴欢快抵达酒店。
司恋那满是少女感的笑容，在回房看到手机里的『考研倒计时』牌之际，便立即down了下来。
“天，我这几天都过懵啦！后天就要考试啦！我还在这儿臭美呐！”
窦逍撂下那一大堆购物袋，就去洗手间放热水。
刚从外头回来，怕司恋小肚子凉。
他把手洗得热乎乎的，擦干后，笑眯眯凑到司恋身后，超自然地掀开她那三四层上衣，又将手覆在她平滑的小肚子上、给她焐着。
举动很贴心，说话却是很讨嫌：
“你不用臭也是全考场最美，要是颜值能加分儿，你哪还用左一回右一回考啊，早就踩着线趴上岸了嘿~”
“欸呀！讨厌！”司恋来气地朝后拱他，走到沙发边翻看早已烂熟于心的考场信息，烦躁地说：“真烦，总是给我倒彩，我看你别叫窦逍了，叫窦损得了！”
窦逍对着她坐在床沿，哼笑接招：“唷，又是窦渣又是窦损的，这小外号左一个右一个、都给我起多少个了，要不你咋和小t那么铁呢，都好给老公起外号昂~？”
司恋嗔怪：“唔哼嗯嗯~~~，别贫了行吗？快看看明儿晚上完了事儿往回赶，要几点才能到燕城吧！”
别看司恋表面上急得不行，其实心里早就有点打退堂鼓了，‘寒衣节’那会儿就差点儿跟着爷爷奶奶回老家当鸵鸟去了。
因而，她本就对这次统考既没信心又迷茫，要是能因为这事儿错过考试，倒是很有一种顺理成章抓住借口的侥幸感。
司恋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听窦逍说：“要不你看看明晚六七点的高铁呢？其实咱俩没必要非跟着去送葬，要不明儿……那叫啥，起灵是吗？就是从灵堂出发前过去再拜祭一下、送金珊启程上了路，就不跟着去乡下得了。
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意思到了就够意思了。
我爸也说，叫我以后用不着跟王家那几个货来往。
他最近也在想辙-和金珊他爸在资金和项目上全方位切割，难是难了点儿，可是事到如今他们家越来越乱，的确是到了不得不明哲保身的时候。”
顿了顿，他换了个坐姿，身子前倾，手肘撑在分开的膝盖上，视线微垂向下，讪讪接着说道：“而且我真有点儿害怕，感觉他们家这丧事儿办的特邪性。
我都想给我姑打个电话问问了，让她帮着分析分析，他们家这大晚上的出殡，到底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窦逍看似随意地坐在沙发里，手指弓起，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弧度，像是虚握着一个无形的球。
随着他内心纠结，双手指尖时不时相互碰一下，发出微不可闻却有节奏的声响。
可那姿态，那动作，无一不在传递着他内心的踟蹰不定。
司恋看在眼里，心中浮起酸涩，悄悄走过去，单膝蹲在他面前，抬高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后颈。
同时扬起脸，用鼻头蹭了蹭他的鼻尖，超小声地问：“你决定就好，要不要、抱抱？”
呼~
两个‘抱’字刚轻飘飘敲在地毯上，司恋就觉重心一飘，仿佛坐着飞毯，眨眼间就降落在了床上。
紧接着，窦逍就像抱抱一样，整颗头拱进她脖子里，狗鼻子使劲儿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儿。
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司恋，你知道吗，其实我自打三年前……这么说都快四年前了，反正自打那场车祸后，总会梦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了你肯定不信。
其实我自己醒着的时候，也不信。
在梦里，我能听见那东西靠近的声音。
就像……塑料袋被揉搓的哗哗响那种，然后交谈的声音就像收音机换台、找不到频率时的那种电波声。
但我也不完全是真怕，就是担心跟着去内什么祖坟、会招上更多，趁我睡着来折腾我。
他们会对话，会问我问题，逼着我回答、在关键时刻做决定……”
司恋听他说得越来越玄乎，虽然不信，但也表示尊重。
不是尊重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世界，是尊重窦逍的病症，会存在这种以梦境被扰乱的形式体现的可能性。
她安静地又听窦逍举了几个例子，其中不乏在梦里听到过一些跟他差不多、曾遭受过意外事故，却没他幸运的……中微子们，在梦里借他的脑电波传输负能量的离谱片段。
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被窦逍的描述逗得笑场，真是强忍着，才能做到默默陪伴，以自己浑身的正能量，去努力治愈一个疯子的疯病。
-
陪疗止于宝华按响门铃。
宝华按着窦逍的指示送来了烧烤，还有皇后娘娘安排的黄芪乌鸡汤。
窦逍的脆弱，不习惯在司恋以外的人面前暴露。
再说他这会儿也没真的犯病，不过是找个由头往司恋怀里钻罢了。
就像……抱抱撒娇，求撸肚皮。
俩人晚饭都没怎么吃，美食当道，作为抱抱爸爸的他，也就暂停emo，先填饱肚子要紧。
司恋留了留宝华没留下，就只他们俩人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窦逍洗完澡出来，见司恋都收拾好了，可房间里还是有味道，就想换间房、或着干脆重新开一间，“这圣诞节也过完了，房间应该没那么紧张了，正好问问有没有套房。”
司恋懒得折腾，指着垃圾桶说：“叫客房服务员来把垃圾收走、再嵌开窗户散散味儿就得了，顺便问问这酒店有没有水疗中心，我想去做个脸，眼睛肿得厉害，眼皮热热的，不舒服，你可以去找宝华待会儿。”
“行吧，省得还得收拾行李~”窦逍依了她。
很快来了个男服务生，年纪很小，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职高实习的年纪。
司恋听小t说过，酒店里这类实习生，每个月工资到手可能都不到一千块。
所以她跟小男生说话时客客气气的，等他换完垃圾袋，还给了他 20 块小费。
随后，三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因着第二天无需早起，水疗中心营业到两三点，司恋就做了经期允许的全套项目。
中间被窦逍催了无数次。
后来这窦损实在闲得无聊，就去游泳健身、也来了个全套。
回房后，司恋睡前换安睡裤时，瞥了眼腿旁空空的垃圾桶，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上床钻被窝，窦逍自然凑上来要亲亲。
司恋边躲边推，问出心中疑惑：“那个服务生晚上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只拾掇了外间垃圾桶，我记得他没进过卫生间吧？”
“嗯~”窦逍气息游走，脑干飘忽，“没吧，怎么啦，丢东西了？”
是啊，好像就是少了个什么东西，可司恋刚觉得那东西在脑子里闪出个虚影，就又嗖一下像垃圾一样被丢远，实在是想不起来。
就这么会儿工夫，她又被身上坏蛋撩得浑身燥热，仿佛刚做完精油开背，就又做了一波精油开胸。
气息一乱，脑子便再也抓不住重点。
算了，明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再过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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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
对于明天的考试，司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她还是买好了晚上的高铁票，晚间决定就以考试为借口，提前离场。
不多时，宝华又带来了窦妈妈特地交代的药膳汤。
这次是四物鸡汤，比昨晚的气味儿还复杂。
昨晚的窦逍就没喝，这次又要直接倒。
司恋见状忙拦，“欸？！你多少喝点儿。”
窦逍连她的面子也没给，照倒不误，“晚上都不跟着去坟地了，还灌这玩意儿干嘛？”
虽说不打算跟去山里送葬，可是为博窦妈妈宽心，司恋还是穿了那些显老的丑衣服。
当那过膝的大皮草一上身，立即引得窦逍这通爆笑，直说她像头卡通小熊。
两人退了房，将行李都塞进车里，打算让宝华送他们到了那诡异的‘祥鹤郡’，就直接开车回燕城。
窦逍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哥们儿：“你别一直开，半道儿碰见服务区踩一脚，要不我再给你找个人吧？你俩换着开~”
宝华自信满满，“欸呀不用，才三百公里，听几个相声就到啦！”
“诶？窦逍，昨儿买的眼镜你拿了吗？”俩人正说着，后排传来司恋的声音。
窦逍自然回头：“没啊，昨儿买完不就搁车里了嘛，到酒店就一股脑都拿回房间、放玄关我就没动过。”
司恋翻出自己那副边框小一点的戴上，下了判断：“完了，你的那副丢了，估计是昨晚的服务员，趁咱俩都离开房间，就回去顺手牵羊了，我昨晚就觉得房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窦逍觉得有可能，但也不在意：“嗐，也没多少钱，就当扶贫了，要是回去又报警又调监控的，太耽误工夫了，就这么着吧~”
司恋噘噘嘴：“不行，这孩子刚步入社会就品行不端，将来说不定要闯大祸，我先给酒店打电话投个诉，让他们明天再给我反馈处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