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龙王的疑问，阿正并不意外，
龙王如今的状态，距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不能剔除其他的认知指向，回归自我。
只怕用不了多久，龙王的自我认知就会被搅乱，成为一团浆糊，要么直接化作一颗无意识的源力结晶，要么就会瞬间挥发，回归意识之海。
但无论哪一种情况，面前这位龙王都将彻底失去他的生命。
“想知道？”阿正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好像充满善意的微笑，“你能付出什么？”
“呵，”龙王的头颅再往下压低几分，让整张脸完全盖住阿正眼前的视线，说道，“你难道还想坐地起价？可惜，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了。”
“谁说没有？”
“哦，那你说我能给你什么？”
阿正目光不再打量龙王的躯体，而是微微上移，注视龙王那双犹如灯笼般的大眼睛。
“你这一界！”
“哈哈哈哈哈，”龙王仰起头颅，震天的笑声响彻整片海域，让身下的海水荡起层层高浪，朝着远方起伏而去。
“把这一界送给你又何妨，但是它与我互为其主，我可没办法在失去此界之后还能存活，而你不可能不知道这点，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正微微摇头，说道，“不是寡人想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
“我？”龙王一愣，随即脱口而出，“我只想清醒地活下去！”
“那便足够了！”
阿正打断了龙王想要继续说的话，脸上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怪异神色，像是在感慨，又像是怀念，说道，“把你受到侵染的区域说出来，寡人随后派人帮你清理。”
“你，这么确定我会把此界交给你？”龙王感觉有些错愕，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傻瓜，一句口头约定，就可以为对方无条件付出。
“你会的！”阿正淡淡点头，“此乃双赢之果，等计划完成，此界中界就是你们的，你有何理由拒绝寡人？”
“我们？”龙王敏锐察觉到阿正话语中的一些信息，脱口问道，“除了我，还有别人？”
“当然，寡人于东南西北四方，各立一支柱，东方之选者，最初并不是你，然则你却恰时上浮，虽此刻寡人分身不暇，然你亦是合格之选，不必费心另寻他人。”阿正随口解释道。
“四方支柱？”龙王再次疑惑阿正口中的一些名词，但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询问其他相关的东西，“所以你现在没有真身前来的原因，只是因为你在和其他的支柱交涉？”
“不错！”阿正很干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现在应接不暇的情况。
“那，是谁？”
“极北之地一鱼尔。”
龙王还在琢磨北方那条鱼是谁的时候，阿正已经不耐烦了，“你决定好了没？”
“可以，但在那之前，我想要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龙王最终没想出来那条鱼到底是谁，不过他还是要搞清楚阿正的真正目的。
“此问题的答案你早已知晓，不是吗？”阿正对于龙王明知故问的态度有些不满。
“我……只是想得到你一个明确的回答。”龙王气势忽然有些低落，喃喃道，“这也不过是我等虚构之人一点点难以企及的奢望罢了。”
“不，那非是奢望！”阿正断然否定了龙王语气中带有的一点悲哀，反而劝慰道，“你如此境地，依然无惧生死，毅然上浮，可见你也是存了这点心思，不是吗？”
龙王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事到临头，仍然败给了求生的本能。”
“人皆有长短，事皆有利弊，你敢毫无准备悍然上浮，已然可见勇气，只不过倒在最后一步，但却留下来有用之躯。”阿正的语气少见的温和下来，不再是之前那般凌厉。
“那又怎么样？最终还不是和那些沉溺在最下层的那些家伙一般无二？”龙王垂下头颅，仿佛在叹气，又好像是在看下方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既如此，那寡人就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阿正忽然语气一顿，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缓缓说道，“寡人所做，即为你之所想，转虚为实，逆转因果，从无尽意识之中，挣得一片真实之地！”
“好！”龙王一声赞叹，好像是感慨有与自己志同道合之人。
“你冒失上浮，实为不智！”说完目的，阿正反过来开始数落刚“夸赞”自己的人，说道，“寡人筹备两千余年，此时方敢尝试一二，即便如此，依然做足万全准备，留下无数后手，以期有再起之日。”
“我不及你！”龙王有些惭愧，他的确是脑子一热，凭着一股劲就往上冲，根本没想过做什么准备。
等等，做准备？哪有时间做准备？
龙王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一股难以遏制的寒意涌上脑后，他颤声道，“两千余年的准备？你怎么可能存在两千余年？”
“为何不可？”阿正嗤笑反问。
“三千世界无穷无尽，但上浮之后真实的映射却不是无限的，纵然如我这般强大，也只不过可以坚持数十年的映射反馈，继而不得不回归下层。”
说着，龙首再次低下仔细打量了阿正一番，才继续说道，“你虽比我强，但也没到那种我看不清的地步，如何可以存在千年？”
“哦，以你之界规则，寡人何种层次？”阿正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好似不相干的问题。
“我之世界，寻仙问道，遨游宇内，天外有天，人上有仙，仙路渺渺，三阶九重，我乃天仙之上，大罗之下，玄仙正果，意到法随。”
龙王摇头晃脑咕哝一阵，最后目光灼灼落在阿正身上，说道，“虽然没有看到你的真身，但仅凭你这具不逊于我的化身，大概可以推测出你的境界。”
“哦？”阿正没有太多反应，静静看着龙王表演。
“以我之见，你的境界，只怕已在大罗之巅，距离斩却三尸，成就混元，只有一线之隔。”
“你这境界之分颇为奇妙。”阿正没有反驳，在离界接壤之后，他自然得到了对方世界的一些认知，就好像龙王也知道他所在世界的一部分认知一样，阿正自然听懂了龙王的说法，只是还是觉得挺怪异。
但是离界与离界之间本来各有各的认知规则，就好像之前天麻离界中，人人都是普通人，但有些人会带着一些超出常人的特殊素质。
不必非要使用自己认可的规则来探讨对方的修行法门，会很头疼。
嗯，不是做不到，而是很头疼。
就好像变化系能力者也极少给自己构建两种异种能量为核心的能力体系，阿正自然也没必要了解对方的修仙阶段。
止步于知道，即可。
“那混元道果，可存千年否？”
“若是真实，自可，若是虚假，自不可。”
阿正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容开始抑制不住，他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寡人是真是假？”
龙王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位隔壁小世界的主人忽然这么不着调地问出这么个路人皆知的问题，但只能当作是他的个人癖好，便回答道。
“只要触碰过世界泡囊，每个人都会明白，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只是那些真实中的“妄想”，你我都在其中，你说我们是真还是假？”
“呵呵，”阿正轻轻一笑，明明是嘲讽的话语，但语气之中却带上了一丝……怜悯，“你竟然还有这种认知，难怪会被侵蚀到如此境地。”
龙王闻言，不禁扭动了一下早已不太灵活的身子，他对自己肉身的掌控早已失去了大半，如今能挺起脊椎露出水面，已是千难万难，但阿正的这句话，依然让龙王有些，不爽！
“你如此说，是什么意思？”
阿正微微摇头，“没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可怜你，寡人早已知晓世界真相，但从未否认自我的真实。”
“但那是事实！”
“什么是事实？”
“事实就是真实！”
“那你我存在是事实吗？”
“我们本来就不存在！真实中根本没有我们，我们只是意识中的碎片、残渣，随处飘荡，无处安身的虚无，你知道这些的！”
“既然你知道这个事实，那么这个事实是真实吗？”
“你在偷换概念，这是诡辩！”
“废话太多，该行动了！”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龙王眼见阿正准备离开，赶紧问道。
“你把那些侵蚀的区域告知于寡人，之后会有人过来清理掉他们，届时，你就可以主动融入寡人界中界中。”
“如此即可？如此即可解除我当前的危机，如此即可满足你的要求？”
“如此即可！”
……
“晶晶，你这脉兽好棒！”江明顶着海风，大声对皇甫晶晶夸赞道。
“那当然！”皇甫晶晶听到江明的夸奖，自然也很高兴，高声说道，“牙牙可是我的宝贝，平时我都不舍得招出来。”
皇甫晶晶所言的脉兽其实算是她的召唤物，但不是唤灵，因为她并不是双系能力者，没有唤灵系能力。
但脉力性质的变化系却又有召唤这种独特生物的能力，也就是脉兽。
所谓脉兽，就是一种以脉力为核心动力、很像某些特殊动物的独特存在，甚至连其是不是生命都很难说。
皇甫晶晶的脉兽牙牙是一只如同狮子一般的大型猛兽，体长数丈有余，背生双翅，能飞行，可避水，能大能小，战斗力也极其凶狠。
当前，江明几人就在脉兽避水能力的保护下在海上飞驰，因为现在台风肆虐，风浪已经极为恐怖。
官方的游轮不是不能抵挡这种风浪，但游轮只有一艘，队伍却不止一队。
“你们说，这个凌大叔到底是什么人啊？”江明凑到其他人身边，小声问道。
上一次几个队伍出动去抓捕那位蚌精，结果全军覆没，呃，也不算全军覆没，只是失败而回。
报告之后，上面可能也感到这事情有点棘手，就又增派了支援。
但这一次却不是从各地区的掌灯人队伍中找人，至少江明没听说对方自我介绍的时候提到自己是哪个地区的驻守掌灯人。
“凌渊队长是持股人，应该是国土离界的值守人员。”夏栖寒看了一眼最前方的高大男人，解释道。
“持股人？”江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好奇道，“是掌灯人的股东吗？”
龚乘龙无语地扫了一眼江明，“掌灯人是官方组织，哪来的股东？”
“那是什么东西？”
“所谓持股人，其实就是更高层次的能力者。”夏栖寒在一旁科普，这时候他少有的多说了几句， “之前王哥和你说过，如今的能力者一般都叫做“借贷者”吧。”
江明点点头，不过后来王哥也说过，随便什么称呼，大家听得懂就行，难道这个借贷者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所谓借贷者，其字面含义很简单，就是欠债人，而对于能力者来说，借贷者的含义就意味着，如今的你，所有的能力其实并不属于你自己。”龚乘龙接力解释，脸色有些微妙。
“怎么可能？”江明有些不信，“我自己觉醒的能力怎么可能不是我的！”
“借贷者是源力理论推广之后才有的称呼，虽然到现在，我们依然用能力者这类更通俗的称呼，但在更书面更官方的场所中，借贷者才是能力者的最佳称呼。”
龚乘龙叹了口气，仿佛没看到江明匪夷所思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源力存在于世界上的每一处角落，然而，这么公平的能量却对人类并不公平，它们从不在人体内长期停留。”
能力者是通过源力来发动能力，但源力却又不属于人类，属于世界本身。
在发动能力时，能力者和世界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债务人和债权人，能力者向世界借取源力，发动能力，能力者每天向世界能够借取的所有源力量就是额度。
“这就是能力者，也就是借贷者的本质。”龚乘龙解释了一通后，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江明依然有些疑惑，“但使用起来和源力是自己的也没什么区别呀？”
龚乘龙稍微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江明年轻的脸庞，最后说道，“你还没毕业，这种知识本来不应该由我告诉你，但既然你问了，那也没必要隐瞒，反正很快学院的老师们也会教导你。”
江明感觉自己好像触及了某些禁忌的东西，之前老齐他们总是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东西现在要被龚乘龙揭开。
他的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揭露秘密的喜悦，反而有一丝不安。
老齐王哥他们肯定不会害自己，那为什么还要隐瞒自己呢？
江明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既然是借，那自然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