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涛在吃零食，非常少见。
这人平时除了动嘴说话，江明几乎没看到过他用来做别的事情。
本身他就是个普通人，有口舌之欲，很正常。
但，在江明之前的认知中，这人好像没有这些东西一样。
忽然看到钟涛吃零食，江明还是有些新奇的。
“好吃吗？”
“还行，有些甜了！”
“甜点不好吗？”
“和以前吃过的相比有些甜，不够辣，我还是喜欢以前的辣条味。”
“吃我的东西，你还这么挑剔？”
“我也更喜欢以前的你多一点。”
“以前的我好在哪里？”
“以前的你，不会分零食给我。”
“靠，你脑子有病，啊不对，你本来就脑子有病，我真是神经了，和你较真。”
“你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
江明再一次被钟涛的话语吓到，这人明明就是个精神病，行为处事也很不正常，但就如钟涛所言，他的确越来越觉得钟涛是个正常人。
但，这本身就不正常。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他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如果他不是正常人，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而最不正常的是，江明觉得这个不正常的人说的不正常的话，在逻辑上却很正常？
这到底正常还是不正常？
当我越来越正常的时候，你是不是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我，越来越不正常？
不要怀疑自己的直觉，你感觉到的是真实的。
你已经被追上了，但是不要紧，还有机会。
现在，你需要完全信任你自己，信任你的直觉，你的感知，以及，你的幻觉！
江明，相信你自己给自己看的幻觉，你的本能不会无缘无故让你看到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就好像我一样。
钟涛缓缓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独留下，拿着一包辣条啃着的江明。
“3343，该吃药了！”
江明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例药，有些无语，“今天的量怎么这么多？”
“这是一天的份量，分成两份，晚上我有事请假了，到时候，你自己记得吃。”
江明翻了个白眼，这护士心可真大，居然敢让病人自己按时吃药。
咦，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3344，这是你今天的药，只有一半，晚上的一半自己去护士台那边取。”
江明转过头，看到一位能把长条病号服穿出t台秀感觉的男人，他年纪看上去不是很大，因为眼睛很清澈明亮。
但是满嘴胡渣，这又没有削减他的魅力，反而让他更带上了一份沧桑的气质。
“你好！”
这人察觉到江明的目光，转头也看了江明一眼。
“呃，你好！”江明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要长出来，他下意识地问道，“你什么病？”
“我来这里，当然是因为我有精神病！你呢？”
“我？我没病，我过来做任务的！”
江明看到这人，莫名觉得亲切，完全没过脑子，直接把应该保密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江明才察觉到不对劲。“咦？你？”
“呵呵，做什么任务？还要到精神病院来？”
江明没感觉到对方情绪上有什么变化，就好像自己刚才说的东西很正常一样，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虽然看上去这人很正常，但总归是精神病，对有些事情的看法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也许自己说的在他看来和吃饭喝水是同一种事情。
所以，其实保密协议这东西，对于精神病来说，其实是没有约束力的？
江明没想通，但最后还是没和这人说自己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谢平安、吴流溢、穆弘扬三人坐成一圈，表情严肃地传递着一份档案。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江明的心理状态调查报告。我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江明这段时间的行为逻辑越来越怪异，而且可以正常交流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连记忆力也出现了衰退和扭曲，鉴于此人的能力特殊性，我建议对其采取拘束型管理措施。”
“谢平安！”吴流溢先拍桌子，“不要觉得你之前受过刑，就想让其他人都和你一个待遇，江明现在又没做什么事情……”
“那也只是现在！”谢平安依然平静，“江明不仅仅有那种几乎可以无条件无理由复制其他人的能力，同时更有说假成真，化虚为实的言灵能力，谁知道下次他一开口，会不会世界就毁灭了？”
穆弘扬摆摆手，“谢平安，你不用危言耸听，姑且不论江明复制其他人能力的能力有没有限制，言灵的能力限制就很苛刻，这是上面已经透露的事实，最重要的是，以江明目前的额度，是很难造成太大的危险的。”
“很难，太大？”谢平安呵呵冷笑，“你不觉得你说的话根本站不住脚吗？江明的额度就算再低，他的危险性也无法掩盖，就算不采用拘束服，我们也需要定时清空他的额度。”
“定时清空额度？”吴流溢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点点头，“这个可以考虑！小穆，你觉得呢？”
穆弘扬知道谢平安退了一步，自己也没必要继续争论，而且他的建议也有一定的道理，最终穆弘扬也点头赞同了这个方法。
“所以，我们该怎么清空他的额度？”既然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吴流溢就不会优柔寡断。
“不难，”谢平安笑了，“穆弘扬你之前怎么触发和他对赌的，现在我们就做同样的事情。”
江明躲开了隔壁床新来的男人，独自一人在放风的时候再次溜了出来。
“你最近怎么没怎么回应过我？”
“有心事？”
“怎么我没感觉到？”
“说点话啊？你这样显得我一个人很傻。”
“3343？”在2号住院楼的看门大爷抬头看了江明一眼，认出了他。“你来做什么？”
“啊？”江明一愣，没想到上次没注意的看门大爷这一次居然叫住了他，“我就随便逛逛。”
“别跑太远，谢医生找你！”
“哦，我一会去。”
江明无奈放弃了偷偷进入2号住院楼的想法，转头回去，找谢医生去了。
看门大爷又翻了一页报纸，完全没在意来了又离开的江明。
“江明？听得到我说话吗？”
江明抬头看了一眼虚构之书，它还在头顶飘着，就在蹲在地上的江明头顶。
然而，低下头想要靠近的谢平安正好被虚构之书挡住了面容，让江明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你能不能让虚构之书挪挪位置？老在头顶飞，有点挡视野。”
“哈？你说你做不到？我就能做到了？”
“把它拿到手里？好像可以！”
“以前虚构之书我都是放在手里用的，那时候的确不用操控它往哪里飞。”
“这样？好像的确不挡视野了，但是手一直托着，会很累！”
“虚构之书，好像长胖了。”
“那还是把它收回去吧。”
“对，收回去！”
谢平安转动眼珠，瞄了一下江明在他面前的信息界面，人类检索的信息实时更新能力让谢平安看到了江明目前的额度降到了两点。
再往下，谢平安就赌不掉了。
也不是说往前赌不了，而是赌完之后，江明很快又会恢复到两点的额度。
看来江明是那种在低额度下快速恢复的类型，但快恢复满状态时又会变得很慢。
不是谢平安这种稳定恢复型。
但也没差了，两点额度，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不会出问题。
谢平安挥挥手，打散了江明的信息界面。
“恢复意识了吗？江明！”
江明抬起头，终于看到谢医生那张黑脸，“谢医生？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你的催眠水平挺高啊。”
“嗯，该吃药了，今天晚上的份额在我这里，桌上有水，你就着吃了吧。”
江明没怎么抵抗，他伸手拿过那一大把花花绿绿的胶囊和药片，一股脑倒进嘴里，嚼了嚼，苦涩滑腻，还黏在食道口，让他梗在那里，非常难受。
忍不住眉头一皱，江明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难吃！”
“药哪有好吃的？”
“不想吃！”
“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我已经好了！”
108章：你敢说你病好了？江明？
“我病好了！要我说几遍？我不吃药，不吃！”
江明一把推开主治医生的手，情绪有点激动。
“快来人，3344又发癫了！”
“别乱说！我只是不想吃药！”江明翻了个白眼，感觉这主治医生还不如谢医生那个半吊子呢！
“不吃药怎么行，你每天的份额都要完成，不然我不好交代。”
“交代？和谁交代？让他过来跟我说！”
江明很不爽，没想到自己只是变弱了，就有人敢这么折腾自己。
这些药，苦涩又难吃，还总是让自己的精神恍惚，晚上还睡不着。
居然还敢说对自己的病情有利？
狗屁的病情！狗屁的有利！
他自己有病没病他会不知道吗？
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我过来了，你想说什么？”沈燕生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老男人，他目前是青鸟大学北区的总负责人，和南校区的谭校长平级。
“呵，沈校长，”江明斜眼盯着沈燕生，眸子里全是不屑，“我再怎么说也是南校区的人，你一个北校区的一把手来我这里，不算越权吗？”
“江明，不是你要找我吗？现在我来了，怎么，又没话说了？”沈燕生没有在意江明带刺的话，直入主题。
“黄昊升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黄老师级别不够！”
“原来你说的是真的？哟，你还真是负责这件事的？”江明这才坐正身子，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沈燕生，感觉到他和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状态有些不同，这一次见他，沈燕生给他的感觉有些……颓废？
“不错，所以，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可以了！”
“我说，我心理报告也做了，行为检测也做了，身心双方面健康，为什么还不让我走？”既然主事的到了，江明自然也不废话。
“黄老师之前和你玩过那个游戏，还记得吗？”沈燕生没有直接回复江明的疑问，反而问起了一个好像不相干的话题。
“就是那个躲猫猫的游戏？”江明没明白过来沈燕生扯这个话题的意义。
“对，”沈燕生点点头，他微微叹了口气，“就是那个让所有都看不到你的游戏！”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沈燕生，不要你以为你和我妈是队友，我就不敢动你！给我把话说明白点！”江明拍桌而起，俯身低头，双眼直视沈燕生那双微微带上一点血丝的眼睛。
“你还敢提小晴？要不是小晴，你以为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沈燕生同样起身，眼神毫不退让。
两人注视良久，最终江明还是放弃了这项费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你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放我走?”江明不想动脑子，和这些脑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玩脑子，肯定会被玩坏。
“我刚才说过了，你要玩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你的游戏！”沈燕生累了，不想再和江明浪费时间。
“你说沈燕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我倒是可以猜一猜。”
“那你猜到什么？”
“你你猜我猜不猜？”
“你和我还玩套娃呢？别墨叽，赶紧的！”
“我猜，应该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不准我们离开这里！”
“然后呢？”
“老沈虽然嘴上不留情，但还是给我们留了口子。”
“什么口子？”
“感觉你明明都脱胎换骨了，怎么脑子还是不好使？”
“最烦你们这些玩心眼的！你说不说？”
“就是躲猫猫啊！”
“直接说！”
“老沈大概受制于命令，不能明目张胆地放我们出去，但是呢，如果所有人都看不见，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我们不就可以出去了？”
“你是说？”
“没错，我们可以自己逃出去！”
“前提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没错！”
“嘿嘿！想不到沈燕生还有这种花花肠子。”
“毕竟在政场挣扎了这么长时间，该有的东西都会有的。”
“下次见到他，我就不臭他了。”
“哈哈，没想到我们妈当年居然还有这种舔狗，真……”
“那不叫舔狗。”
“不叫舔狗叫什么？”
“要叫裙下之臣！”
“哈哈哈，还是你有文化！”
想要溜出去简单，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溜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别看这是一家普通的公私合营的精神病院，但它的左边就是K市掌灯人驻地，右边还是掌灯人特殊部队的临时驻扎点。
说人话，左边是一家心理咨询中心，云滇精神防治中心附属，心理咨询中心，右边是一家酒店，专为病人家属提供，表面上是这样。
江明想要离开这里，只靠自己有些困难，而且还不能惊动其他人。
虽然沈燕生说的隐晦，但江明清楚，沈燕生的人应该不会难为自己，但如果自己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还是会遵循流程形式，到时候还是很麻烦。
所以，还不能留尾巴！
江明摸着下巴，细细回想他所拥有的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数量的能力。
最终他决定，把自己切成两半！
“要不，你留下？”
“滚蛋，你才留下！”
“那行，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