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的疑惑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她就被羽人们推向了电子幽灵。
电子幽灵嘟哝：“这种时候不还是需要我……”
但她还是接住了白晓。
这里只有她和白晓一样，是从“外面”来的。外界活着的羽人没办法强行进入死后羽人的精神世界，只有从外面来的人能原路离开这里。
而电子幽灵又不是普通的人类。
——她的身体早已死去，只留下了纯粹的精神体。因而她能进入任何接纳精神力的领域，就像是水进入新的容器那样。
她也会像水一样，从领域里悄无声息地溜走。
电子幽灵警告窝在她怀里的白晓：“一会儿别睁眼，我可不想你半路疯了！”
白晓用力点头，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白影在她的脑海里笑：“怎么什么人都能唬住你？”
白晓闭着眼睛和她顶嘴：“我这是，嗯……惜命！”
白影再笑：“那你想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想归想。”白晓说，“但是我不想承担好奇心带来的后果。我知道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没必要在现在好奇危险的东西。”
“哈。”白影笑了声，“那你之后可要亲自看看。”
抱住白晓的电子幽灵嘟哝了几声，在羽人们和人鱼们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团半透明的液体，将白晓包裹在了里面。
站在那里的羽人们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
地上的人鱼们也是如此。
她们没有挣扎，没有出声，只沉默地看着白晓和电子幽灵。
仿佛在目送她们的过去和未来远离。
电子幽灵带着白晓逐渐往上飘起。羽人们的耳羽向上扬起，末端的羽毛飘起——为电子幽灵和白晓搭起了一条飘满闪烁光羽的垂直通道。
半透明的人鱼在湛蓝的天空中甩动尾巴。天空变成了她们的游泳池，尾巴一甩便带起一道水花似的云团。
羽人们在地上，人鱼们在空中。
和她们生前完全不同。
随着电子幽灵逐渐升高，接近人鱼的领地——地面上的羽人们的形象开始模糊。竖起的耳羽变成了光秃秃的肉翅，干涸的赤黑色血液铺满了她们的身体和这片地面。
短发的羽人仍旧立在众羽人之前。
她脸上的皮肉往下掉落，再然后是她身体上的肉。直到她只剩一具森森骨骼，脚边堆满了被刻上编号的大小肉块。
她是第一个死在卡罗兰·凯手里的羽人。
也是在这里守护所有同族的羽人。
在她身后的羽人们的身形，也逐渐开始分解。
直到电子幽灵和白晓离开，她们半透明的身形才如泡沫一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半空中的人鱼们扑向了躺在地上的人鱼们。
她们亲昵地将半透明的人鱼们带入天空。她们的身形相对完整，但也都被剥除了部分血肉。
她们跟上了电子幽灵和白晓，用尾巴拍起云团——再度将两人往上托起一段路。
就算人鱼心有不甘，但后半部分的路，都要由她们来护送了。
比起弄死白影，人鱼们更希望卡罗兰·凯能死掉。
在卡罗兰·凯面前——所有别的事情都能往后延！之后总有机会弄死白影的，但如果把有机会杀死卡罗兰·凯的同盟者留在了这里，那就不值当了！
人鱼们在云朵间飞快地穿行。每一次电子幽灵和白晓上升的速度减缓，她们都会为二人添一把力。
一分一秒过去。人鱼们拍打尾巴的力气减缓。她们的身体逐渐分解，血肉模糊的鱼尾在云团上留下了灰暗的鱼鳞和血。
闭着眼睛的白晓对此一无所知。
她被电子幽灵护在了身体内侧。现在的电子幽灵像是一团没有固定形状的液体，但闭着眼的白晓仍感觉自己是被电子幽灵抱在怀里。
实话说，感觉有点……微妙。
短暂的拥抱是朋友之间的礼节，长时间的拥抱就会变成亲密关系的证明。
在白晓听过电子幽灵对她的警告之后，她不会自作主张地把这个拥抱当成两人关系好的证明。
电子幽灵就只是为了让她不死在这里，才会这么做的。
白晓闭着眼睛调整混乱的想法。
现在她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不如先思考一下之后要做的事情。
大目标仍旧不变。
通过选举接近女帝，找机会刺杀卡罗兰·凯。
接着是最近，她需要让自己的行为举止接近白鸮，并且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白鸮……可能还需要进行数次演讲。
……虽然听起来很困难，但应该还能解决。
因为这次她和羽人们、人鱼们的交流，还插入了新的待办事项。
找到在附近的人鱼族群。
白晓想到这件事，就开始感觉自己有点儿头痛。
附近，到底是指多近？是指在01星系内，还是在这颗星球上？
之前应该多问一句的……
但想到白影和人鱼们之间的糟糕关系，当时的白晓再怎么想发问，也没办法直接问这个问题。
算了，先问问沉星·凯知不知道，再和白鸮商量一下吧……
白晓感觉自己的头愈发痛了。
这些本来不应该是她来思考的事情。她本来也不在整件事里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份额。
按理说，她应该只需要把这些话，传给那些有能力去做事的人就够了……怎么会需要她去做呢？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白晓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的头痛得像是快要被掰成两半——白晓忍不住问：“还有多久？”
耳边没有声音。
白晓：“……电子幽灵？在吗？”
还是没有声音。
白晓迟疑地问白影：“我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白影饶有兴味地看外面，“现在活的挺好，一会就不知道了。”
白晓：“……你别唬我啊？”
白影笑了声，说：“你不问那个小精神体的安危？”
“我都好好活着，她能坏到哪里去……”白晓嘟哝，“她怎么样？”
“她快死了。”白影笑着在精神世界里喝了口酒，“看起来是活不到下一次见面了——哦，她现在已经死了一遍。”
“她能死两遍吗？”白影笑着举杯。
白晓：“……”
白晓：“啊？等一下！不是，她要死了？”
“是啊。”白影笑眯眯的，“我看看啊，按照她目前剩余的精神力，运气好些是迷失在这里，运气不好就会彻底消失。”
白晓用力眨了眨紧闭着的眼睛。
“不睁眼吗？”白影问。
“电子幽灵没让我睁眼，我就不睁。”白晓说，“我不想疯。”
虽然听起来很怂，但白晓就是很怂。
白影笑了声：“行吧，你给她递点精神力。”
“这个……”白晓干笑，“怎么递精神力？”
精神力又不是什么物品，能被她随随便便地就递给别人啊？
白影沉默了几秒，平淡道：“算了，那只羽人来了。”
一片羽毛轻柔地落在了白晓紧闭的眼皮上。
遥星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我找到你们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