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仰面躺着喘气。宿舍里没有水，因而她也能清晰地听见沉星·凯的喘气声。
沉星·凯的声音平直：“你怎么没给你的精神力设防护？”
白晓讪笑着咳了两声：“我设了。”
“给我设的？”白影的声音慢悠悠地在白晓的脑海里响。白晓现在不敢看她，但能猜出白影现在怒极反笑的表情。
躺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沉星·凯也笑：“你设了精神力防护还能这么容易就被抓去？你的防护是一张纸吗？”
她的笑声闷闷的。
白晓讪笑了两声，没敢应声说点啥。沉星·凯躺着叹了口气，在地上翻了个身，伸手扯白晓。
白晓被她戳了两下，有点心虚地在地上挪了挪，再被沉星·凯轻轻踢了一脚。
白晓：“……”
她没办法了，只能转头看沉星·凯。沉星·凯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身边不远的位置，鞋尖刚从白晓的裤腿边上挪开，预备再踢一脚白晓。
见白晓看她了，沉星·凯也不踢了，只再叹了口气，说：“还好这次我在边上。”她咬牙切齿道，“白鸮真是不把你当人……”
白晓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这次我也想参与——”
沉星·凯再踢了她一脚。这一脚踢在白晓的小腿骨上，即便白晓及时用精神力做了防护，也能感到隐约的痛感。
沉星·凯再叹气。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白晓：“白鸮是能和皇姐玩到一起的人，你别把自己的好心全给她掏出来了！”
白晓干笑着应。
沉星·凯还想再说，但她看着白晓的脸，又没再说些什么，只再恶狠狠地放了句“之后我不会给你收尸”的狠话，就转过脸不看白晓了。
白晓盯着沉星·凯的后脑勺出神。
自从她被人鱼拽进了水里，她就很容易出神。仿佛自己的视野不再拘泥于自己面前的这一片空间，而是愈发得高和远。
就像是，她自己都在她的视野之中。
白影冷笑了声。白晓眨了眨眼，注意力再度回到了身体里。
白影说：“刚刚你灵魂的状态不对劲。”
白晓看着沉星·凯散开的头发。沉星·凯的头发和她的姐姐们一样，都是仿佛被阳光亲吻过的，柔软而细腻的金色。
只是好像因为刚刚去水里泡了一遭，现在看起来有点毛糙，没那么柔和了。
白晓回：“我的灵魂出什么问题了？”
“刚刚，你的灵魂……”白影顿了顿，再说，“你差一点就离开这具身体了。”
白晓眨了眨眼。白影的语气难得这么严肃，让她也有点紧张：“差一点离开是什么意思？”
“对你来说就是死了。”白影说。
“……”
“你的这具身体是你自己的吗？”白影问。
“我……我觉得是。”白晓犹豫。
“那现在不是了。”白影说，“不管你怎么觉得，你的身体也不会是你的。”
“……”
白晓愣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身体不是我的？”
“不是。”
白晓干巴巴地追问：“既然我的身体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回复她的，只有白影模糊的笑声，和一句似是而非的“谁知道呢”。
白晓不问了。她把白影关进——至少把她自己隔绝进了白影无法观测到的空间里。
白晓蜷缩在自己的庇护所里发呆。
在今天，或者说直到刚刚白影那么说之前，她都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会不是她自己的。她明明白白地从公司里掉进了白鸮的房子，身上穿的带的都是自己的——
难道她的身体还能不是她自己的吗？
她面前的那片阳光流动着朝她涌来，将她笼在里面。
沉星·凯撑起身体看她，语气不善：“你怎么又发呆？”
白晓讪笑：“我……我可能身体有点不舒服。”
“哪不舒服？”沉星·凯的眉头皱起，“我带你去找医生……不对，我们得先商量好怎么和甘雀说这事，不能直接出去。”
白晓抿嘴，稍微定了定神：“要和沉雀说这里发生的事吗？”
她感觉甘雀·凯不好糊弄。虽然是甘雀·凯让她们回宿舍的，但是她之后肯定会问到这件事。她和沉星·凯两人在宿舍里呆的这么一段时间，没办法简单地用翻找东西来糊弄。
沉星·凯躺回地上：“肯定不能说啊。你就说你被我约来宿舍打了一顿，所以身体不舒服要去看医生。我因为打了你一顿，所以良心发现愿意负起治疗责任。”
“……”白晓张了张嘴，犹豫，“能行吗？”
“皇姐没那么在意我和你。”沉星·凯耸肩，“只要有个听起来有道理，又符合她想法的理由就行。”
白晓犹豫着点头，又问：“可我现在没被打啊？”
沉星·凯看她。
白晓：“……”
白晓撑着地往后挪了两寸：“你该不会是要打我吧？”
“答对了。”沉星·凯笑眯眯地举手握成拳头，“别担心，我不会下手太重——不会要你休息多久才能养好的。”
白晓讪笑两声，再往后挪挪。她的背刚靠上宿舍墙壁，沉星·凯的拳头就带着风砸向了她伸在外面的小腿。上一次被沉星·凯踹小腿的记忆涌现，白晓忙不迭收回了腿。
沉星·凯的拳头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磕碰声。
白晓把腿再往里缩。
沉星·凯抬头。发丝从那张漂亮的脸颊上滑落，绿宝石似的眼睛在金色的光辉中闪光。
白晓抿了抿嘴，并起手指作手刀，劈向自己的小腿。
“……我自己来。”
在短暂的疼痛后，白晓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白影莫名其妙地接管了这具身体，抬眼看向困惑的沉星·凯。
白影说：“行了。”
沉星·凯眼中的困惑仍在。她看看白影，再看白晓的小腿。在刚才那一记劈砍后，白晓的身体本该至少有点皮下出血——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沉星·凯皱眉：“不行，这样不够。”
还未等她说什么解决方式，白影就卸掉了一侧的膝盖关节。
沉星·凯呼吸一滞。白影仿佛完全没受影响，兀自拧着眉问：“这样行了？”
“……行了，行了。”沉星·凯忙说，“你装晕，我带你游上去找医生。如果遇到甘雀了，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白影不耐烦搭理她，两眼一闭就倒了下去。沉星·凯上前测她的鼻息，发觉她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粗重，仿佛确实是晕过去的样子。
沉星·凯把白晓拽起来拖到肩上。和来时一样，她用精神力在门口处做好防止进入水的防护，再拉开宿舍房门出去。
她把白晓拖出水，拖上等待她们的机器人，再把白晓丢上用来休息的床。一路上畅通无阻，不管是甘雀·凯还是别的老师都没遇上。
而白晓，直到傍晚醒来后，才坐在床上喝着营养液，听医生讲这些事。
年轻健壮的医生托了托眼镜：“二皇女殿下没叫三皇女殿下去问话。”她眼里的同情几乎要溢出来了，“应该会来问你。”
白晓茫然地眨眼：“问我什么？”
“问你什么？”甘雀·凯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医生迅速闭上了嘴，拿着记录病例的薄光屏站起，恭敬地朝甘雀·凯行礼：“二皇女殿下。”
甘雀·凯如一阵风般卷到了白晓的病床前：“你们在白鸮的宿舍里做了什么好事？”